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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翰存:在徐兆寿小说《荒原问道》研讨会上的发言

来源/ 甘肃文化产业网 作者/ 唐翰存 时间/2014-06-23 11:13:28
甘肃文化产业网按 徐兆寿对宏大叙事有一种热情,这可能与他的天性和气质有关。他在创作中,无论小说还是诗歌,一直喜欢追问一些形而上的命题,譬如“道”。这是一个作家尤其当下作家比较稀缺的优势,是值得肯定的。

(2014年6月21日,西北师大。根据回忆成文,略有增删)

从我本科认识徐老师开始,我就一直称他老师,其实,我们的关系更多的不是师生关系,是兄弟和朋友关系。在我印象中,他身上一直保持着人文主义和理想主义的东西,吸引我,鼓励我。现在他出了本《荒原问道》,因为书上周三给我,最近忙乱,到今天中午我只读了100页,具体说读到106页,所以我的发言只针对这100页说话。当年胡适说,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有三分证据,不说七分话。小说我没看完,我不能从宏观上进行把握,只是就小说前面出示的线索,谈一点看法。

徐兆寿对宏大叙事有一种热情,这可能与他的天性和气质有关。他在创作中,无论小说还是诗歌,一直喜欢追问一些形而上的命题,譬如“道”。这是一个作家尤其当下作家比较稀缺的优势,是值得肯定的。作为一个批评者,我不吝惜自己的批评,也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徐兆寿在作品中体现出来的形而上意识,是值得赞美的。可是,写得多了,我就有点替他担心。在一次QQ聊天中,我曾委婉地说:你试图完成宏大命题,可宏大命题能不能完成你?这话当时说得含蓄,我的意思是,你所关心的那些宏大命题,可能无助于形成你作为一个作家所具有的那些精细的、精致的东西,换句话说,一个作家所具有的那种对世俗事物的及物能力,可能会被某种虚浮的宏大消解了。几年前,听徐兆寿讲他武威老家的家族故事,觉得挺有趣,我极力建议他将那些故事写一写。不问道,只要将那些真实事件原原本本、不动声色写出来就好。我太了解徐兆寿的长项和短项,他不缺所谓的“道”,也不缺形而上的追问,他缺的是支撑那些道和形而上的东西,那些鸡零狗碎、鸡毛蒜皮的生活细节。在这部《荒原问道》里,我看到徐兆寿将那些家族故事写进去了,在荒原上,在乡村,在一个自闭的生活圈和文化圈里,不光某些民间性、物质性的世界得到呈现,而且关于形而上的命题也获得某种自然的呈现。那个右派,在乡村埋名隐姓,种地,放羊,学中医,在土地上渐渐体会到了生命本真主义的东西,从而接近某种朴素之道。

我认为,一个好的作家,必须同时占有两个世界: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此岸世界关乎世俗生活,彼岸世界关乎文学理想。如果一部作品中只描写此岸世界,那么这部作品就不能说它有追问能力、超越情怀和精神含量的作品;如果只关注彼岸世界,这样的作品也只是一个空架子,缺乏生活的内容和情理。说白了,那些超世俗的东西,还必须从世俗中摆渡出来,那个所谓的道,还必须从具体事物中生发出来。在文学中,脱开对具体事物的描述和体悟,去空谈道,是有问题的。道存在于何处?道存在于天地自然的伟大创造中。《圣经》里说,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一朵花、一只鸟身上有没有道?一朵花被雨水侵过,被风沙掩埋过,被人的手掐过,它还是要努力开出几朵花,甚至要结几粒果,这非常了不起啊,比人了不起。人一生能开几朵花,结几粒果子?在花那里,它是要完成自己,完成对造物的赞美。同样,一只鸟儿,我们不给它开研讨会,不给它管饭,不给发工资,它照样飞翔,照样歌唱。这里面有道,花有花道,鸟有鸟道。道存在于万物之中。一个人,他对道的追问与对具体事物的追问是等身的,对事物的体察有多深,对道的体察就有多深,对事物的领悟有多广,对道的领悟就有多广。因此,我们问道,不一定非要昂首向天,更多的时候需要低头,好好看一看我们脚下的土地,留意我们周围的事物。

这部小说一开头写:“远赴希腊之前,我又一次漫游于无穷无尽的荒原之上。我先是去了一趟曾经支教的甘南州迭部县的藏区。”一下子出现三个空间点。小说我只读了100页,推测这三个地方——希腊、荒原、藏区,大概都与寻道有关,其实,大可不必跑到甘南去、跑到希腊去。甘南有佛,甘南也无佛。希腊人被债务危机搞得焦头烂额,现在和我们一样,正在看世界杯,哪里有道。还不如集中写荒原,将那里的人和物写透彻了,道也就出来了。从小说的角度,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叙述空间,有自己的熟悉度,集中写透一个地方,是非常有意义的,不能什么地方都写。有些作家一写到出国,就写不好了,有些作家一写到进城,就写不好了。可他们偏偏要写出国,要让小说进城,好像不这样,就赶不上时代似的。

小说开头几节,那种概述性的东西太多,缺了一些醒目的细节。为了主人公夏好问的出场,为了突出这个人的个性和传奇经历,作者从侧面烘托着写,旁敲侧击,描述校园里的同事怎么议论他,学生怎么看他,关子卖得挺大。其实人再怎么牛,也只是个人。孙悟空那么厉害,《西游记》里写他出场,作者也没卖什么关子,几句话就交代清楚了。第66页写到与夏好问(夏木)来往的一个乡村女人王秀秀,这个人物写得很成功,可以说是小说写到目前最成功的人物。王秀秀找借口将夏木请到她家里看病,想发生点什么,对两人的行为、心理描写很是熨帖,微妙、传神。被使唤出去的孩子“在外面像阳光一样晃悠着”,一会儿“又像风一样把门帘卷起”,她大声喊道,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后来,当她被冷落,看着夏木在诊所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作者描写了一连串夏木接诊的情形,中间没有任何标点符号,一下子将王秀秀那种焦灼、绝望甚至有点疯狂的心态表现出来了。在后面,作者写到另一条线索,即上初中的“我”(陈子兴)与英语女老师的交往,竟然在第一人称叙述到一定程度后,突然变换了第三人称,将“我”他者化,甚至让叙述者站出来,说诸如“读者诸君”、“故事进行得异常缓慢”之类,用这些叙述机巧,造成某种艺术效果。只不过,作者说“故事进行得异常缓慢”,实则并不缓慢,只往后写了几节,陈子兴就和英语老师上床了。

小说里的“荒原”,既是心理上的荒原,又是地理上的荒原。作为故事的发生地,须有实感的描述。小说写到第71页,夏木从王秀秀家里出来,“他走在乡间小路上,看了看苍茫的大地,秋光浩浩荡荡”,这样的景物描写太简略和模糊了,如果写得再细致清晰一些,当然更好。徐兆寿曾发表过一篇论文叫《风景的死去》,现在他自己的小说里,那些必要的地方,风景也跟着死去了。因为少了某些地理意义上的描写,人物的活动空间就显得不结实,好像生活在虚空中一样。小说曾写到主人公放下以前的生活,跟着一个老人在戈壁上放羊,那是很重要的情节,是抛却浮沉趋于问道的重要转捩,文笔如果详细一些,描述一下放羊的情形,描述一下戈壁滩的情形,感觉会相当好。可惜,作者仍然是略笔,一种概述。如果不是被出版社编辑删掉的,建议再版时,可以好好写一写那些隔壁摊上的羊。羊是羊,写好了,羊身上也有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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