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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获奖作家叶舟及其作品

来源/ 甘肃文化产业网 作者/ 唐翰存 时间/2014-08-19 14:27:33
甘肃文化产业网按 叶舟的诗歌里有一种快意的语感,顺应了他马不停蹄的行进节奏。他也有自己精心的修辞。好在有那些修辞,我们才觉得叶舟的语言功夫是相当好的,才觉得诗人没有因为赶路、因为劫掠世界的宝藏而丢失了诗。

逡巡所及,那些埋在土里的、散在风中的、藏在古书深处的,都成了叶舟用文字强力干预的对象。沿途所至,俘获花儿、羊皮、飞天、马队、丝绸、经卷、号角、王的遗冠和白帽上方的阿拉伯声音,边走边抒情,迅疾而热烈。与其说叶舟是一位义无反顾的抒情者,不如说他是一位义无反顾的劫掠者,向西取火,向东点烟。 

 

鲁迅文学奖奖章 

我们去参加“兰州诗歌之夜” ,叶舟在那里主持。几乎每期都要换地方,从一个酒吧到另一个酒吧。叶舟说,随便喝,啤酒是卡车拉过来的。然后就是朗诵,就是喝酒。在热烘烘的场面中,叶舟有能力将节奏控制得很好,以诗歌的名义。大多数时候他是严肃的,甚至向下面喧哗的人发火,就好像诗歌之夜不是在酒吧,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一艘即将沉没的轮船上进行。

大轮船开不进来的兰州,有许多东西可以输送出去。有人输送财富,有人输送眼泪,诗人向世界输送他们的才情。甘肃有一大批诗人,为此而生。每天总有那么一刻,他们从各自油盐酱醋的生活中退出来,退到纸面上,开始进行供养灵魂的创造。他们是艰难的、纯粹的、孤独的。他们将雪花一样美丽的诗篇洒向一家家杂志社,洒向文学的沧海。写诗并不能养活他们,可他们为此感到沉静和自足,就像心灵有一个幽暗的房间,被神明填满。相对来看,叶舟是比较“优越”的,他出生于兰州,在这个地界上人脉广,动真格或虚与委蛇,都显得滋润。在一家报社,他拥有“叶舟工作室” 。如无意外情况,他每天会准时去,伏在案头,打开电脑,开始敲敲打打。那个小烟斗伴着他,吐纳窗外的光芒。他的世界是眼前的,也是超眼前的。兰州是他的码头,他的航向逆着黄河,向西,驶过昌耀苦吟过的高原、张承志举礼的旱海,进入河西走廊,停靠在敦煌,以此作为集散地,建造他的虚拟之国;再向西辐射,连接西域和中亚,作为外接圆。在诗歌中,如此宏大的版图,被主人命名为“大敦煌” 。逡巡所及,那些埋在土里的、散在风中的、藏在古书深处的,都成了他用文字强力干预的对象。沿途所至,俘获花儿、羊皮、飞天、马队、丝绸、经卷、号角、王的遗冠和白帽上方的阿拉伯声音,边走边抒情,迅疾而热烈。与其说叶舟是一位义无反顾的抒情者,不如说他是一位义无反顾的劫掠者,向西取火,向东点烟。

叶舟的诗歌里有一种快意的语感,顺应了他马不停蹄的行进节奏。他也有自己精心的修辞。好在有那些修辞,我们才觉得叶舟的语言功夫是相当好的,才觉得诗人没有因为赶路、因为劫掠世界的宝藏而丢失了诗。他不停留,可能是由于他追索的世界太大。实际上,叶舟本人对于他的诗歌,可能不仅在意人们对他的单首作品或者几句话的留恋和玩味,可能更在意人们对他的作品的整体衡量。他有“大敦煌”,已足够。从当年在第三代诗派里的小打小闹,到后来转向成就“大敦煌”,对诗人个体而言,这不啻于一个辉煌的过程。叶舟的不安分也在这个过程里显现出来了。不仅如此,叶舟还要借用一种文体联合的力量,加深他在文学世界里的野心。许多年前,他就发表过长篇随笔《世纪背影——20世纪的隐秘结构》,站在兰州码头,披露旧照片里的百年故事。这次,叶舟不是要征服疆域,而是要征服时间。他试图以个人化的视角重新解构历史,从而建立被他个人触摸过的历史。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宏大?该文在读者和评论家那里产生了不同看法,很难说它成功,也很难说它不成功,总之,这一页翻过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舟酒量大减,几次饭局,一般只喝啤酒,不饮白酒。他和文学圈、非文学圈的人都能说到一起,谈谈天气,谈谈牛肉面,谈谈生儿育女,也是不错的。酒肉场合,不谈文学。那个桀骜和英雄主义的叶舟,表现了随和与谦逊的一面,有时激活气氛,有时发出应和别人的两声干笑,烟斗里的星星之火旋即熄灭,换上另一支。在他机敏应付场面的间隙,沉默见缝插针,被一根线连着,沉入到久已思索的状态里,立马又被召回。我想,那种状态一定与文学有关,在眼神里眨巴,在大脑里旋转。

继续翻转,就接到小说了。叶舟是诗人,也是小说家。他的不少中短篇发表在国内大刊上,被外界认可,连续三届蝉联“甘肃小说八骏” 。在评选“诗歌八骏”时,听说叶舟也入围了,但他主动谢绝了这个头衔,将名额让给别人。这一举动令人敬佩。其实,即使不入围,在甘肃诗坛,叶舟早已是一骏了。叶舟的诗歌才是真正的快马,跑得比谁都快,一路跑一路汗血。他的疆域太大了,那种义无反顾、饱满炽热的抒情,那种出离日常、进入迷狂境地的劫掠,是一种身心的极限状态,长此持续,可能导致神经大条的崩裂。难怪一位女作家在读完叶舟的《大敦煌》之后说,写完这部诗集的人,应该气绝身亡。叶舟还没有气绝身亡,他为避免这个悲剧的发生找到了有效的舒缓方式,他联合了小说。在他的小说里,我们发现,那基本上是一种歇息下来的、流连于现在时态的故事布局。相对于诗歌,小说本来是一种慢。在叶舟那里,慢显得更为及时。小说故事的世俗性让创作者回落到日常状态,小说对于细节的要求,培养了作家面对事物的耐心。我们看到叶舟在《姓黄的河流》里借一个主人公之手,那么内行地去完成一件木工活的物理过程;他让一位女主人公到医院为另一位女人陪床,将病房的陈设以及护理过程写得有模有样。《羊群入城》算是叶舟比较悲悯和凌厉的小说。“午夜入城的羊群,迎着刀子,走向肉铺”,这完全是诗歌式的句子;可要在一个中篇里完成这句话,需要设很多局,需要铺排很多细节,然后,逼真和感人的力量才能释放出来。

叶舟将小说变成了可延缓的、有耐力的生活。他的小说不光在推进一个个故事,同时也在刻画一个个有棱有角的道具。许多时候,他将兰州意象化整为零,将西部风俗变成支援故事的道具。本来,小说的任务之一,就是让故事成为及物的、可信实的一种存在。哪怕在总体情节的虚构中,这种道具带来的及物感也不可或缺。否则,任何精神层面的构想都将没有依据,失去情理。叶舟小说对于日常化细节和道具的重视,自然是他舒缓生活状态的一个结果,可他写得那么瓷实,那么耐心,又让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文体自觉,他清楚小说要怎么写,要怎么去及物、怎么去虚灵化。

往下翻,才到了精神。精神是文学的形而上,是每个优秀作家的渴望。在西部,还没有多少作家像叶舟那样对精神事件怀有那么大的冲动。叶舟之所以喜欢昌耀、张承志等,也在于这些人不光有艺术成就,还有修道者的“精神”。昌耀以诗歌方式完成他的“苦修精神”,张承志以小说方式完成他的“清真精神”。而叶舟,则以诗歌和小说联合的方式,要完成他的某种精神。这种精神现在不好命名,我们不难发现其中有爱的抒情、人性美、隐晦的和解、宽容与救赎等,小说中体现得尤为突出。那些复杂的故事背后、曲折的生死场上,总浮现一层闪亮的底色。如果说,诗歌里的叶舟,更多地扮演了英雄劫掠者的角色,那么在小说里,他则转变成了温和的牧羊人。他所表现的,是日常生活中已有的部分,是及物的存在,并且顺着现实的逻辑,为人物的行为添上较为合理的曲笔。精神由此而生,趋向长阔高深。对于叶舟,这无疑是一种幸福。他的生命册将在这里被改写,翻向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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