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说的“千佛洞”,是指敦煌莫高窟。根据李永宁先生的《敦煌莫高窟碑文录及有关问题(一、二)》莫高窟现存有十块碑刻,题“莫高窟”的有两块,为元代以前;题“千佛洞”的有三块,为晚清民国时代。敦煌地区的石窟有七处:莫高窟、西千佛洞、安西榆林窟、东千佛洞、水峡口下洞子石窟、肃北五个庙石窟、一个庙石窟、玉门昌马石窟。其中,当地老百姓的称呼“莫高窟”为“千佛洞”、“榆林窟”为“万佛峡”,其它的多多少少也与“千佛洞”的名称有关。在归义军以前,老百姓称“莫高窟”为“窟”、“西千佛洞”为“西窟”、“榆林窟”为“东窟”。此为地理位置的所属称呼。大约从清代开始,老百姓称呼佛教石窟为“千佛洞”,新疆与内地大多亦属此例。
在原始佛教中,最早出现的主要思想是“四谛”(苦、集、灭、道)和“因缘”(十二因缘)后来才出现因果报应、三世(过去、现在、未来)等等思想。强调的是个人的解脱与涅槃。出现这种思想的背景是与当时的印度种群制度有关。我们知道印度人早在公元前1000年前就分为四个种姓:婆罗门(祭司阶层)、刹帝利(武士阶层)、吠舍(农工商阶层)和首陀罗(奴隶阶层)。这样,个人的解脱同时也摆脱了种姓制度的约束。无独有偶,中国古代社会的最小基本单位是以家为基础的。
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很快地就被世人所接受,与佛教的摆脱家的约束有很大的关系。传统的儒家文化强调“修身”、“齐家”、“治国”,个人的一切都是从属于家(家庭、家族),而佛教徒的“出家”正是只对自己负责不必对“家”负责的捷径。(“出家功德”中“报父母恩”、“报家恩”“报国恩”等是后来为适应中国国情而设的)佛教徒的“出家”“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人人能够成佛;中国传统的儒家、道家里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是处于家的伦理道德之下。
千佛洞的修建,固然与修习禅观等有关。但对于大多数的出资、修窟人而言,修行实践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从“一心供养”中,我似乎是看到了供养者是想成为被供养者当中的一员,也就是千佛中的一佛。千佛,包括三世(过去、现在、未来)、十方(佛教谓东南西北及四维上下),这是超越时空的极乐世界。在卧佛殿(涅槃)里,现代人都还有用自己的年龄数去数一数佛陀背后的罗汉像,看看那一位是自己的位置。从这个意义而言,修建千佛洞,就是给自己找到一个美好的归宿。当然,中国人还是免不了带着家族的理念,所以出现了“张家窟”、“李家窟”之类。
人类极力地想明白自己的来和去的问题,儒家的“子不语鬼神怪力”与道家的神仙,让世人觉得很是茫然与遥远,而佛家的“人人成佛”却是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试想:在千佛洞里看到自己的将来,那是何等的憧憬与幸福?佛教主张“无我”,而在千佛洞里“我”与“佛”融合为一体,我即佛性、人性的本真,实现着人的归宿的最佳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