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王羲之书法是刚柔相兼、阴阳相济,活脱脱将书法的“中和”韵致发挥到极致,以至被唐太宗李世民推为“书圣”,此后一千多年来,大凡习书者多是崇王追王,走王书一路者不计其数,但其结果总是或偏于雄,如颜真卿;或凝于秀,如赵孟頫;或参糅他法而扬帜,如杨凝式;或走向个性而执纛,如米芾……始终未见哪位书家达到了王羲之的境界,更何谈超越。
引出这段话,做这个铺垫,是想说说对尚墨书法的一点看法。
尚墨是我近些年来一直关注的书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写米芾起家的。但这几年来,他穷根溯源,花很大气力朝着王风迈进,读其作品已非浓浓的米味,渐然形成一种外(形)取米芾、内(神)铸王意的“尚墨风格”。尚墨之所以在很短时间内达到一个有化见神的境界,根本在于他对书法的理解,在于他对笔性的灵觉,在于他对线条的把握,当然更在于他对一种文人情感的灌注。我们知道,抒情表现是书法艺术的基本特质。情感之表现、审美意识之物化,是通过用线条构造的,是以文字形体结构为外在形式的情感符号来完成的。特别是行草书体。这种情感符号便是形与神的统一。在这个统一体中,形是外在的可见的文字样式,被称为“形质”“象”等,是具体与抽象的统一;神是内在的“意味”,古人常又用“韵、气、味、意”等来作表述。形是指“有笔墨处”,神则是指“无笔墨处”。形、神的统一体便是一种“有意味(神)的形式(形)。”相对于艺术家的审美情感来说,这种形与神的统一体是一种符号形式。而在这个符号形式自身,形与神又构成一对内容与形式的辩证关系。形是形式,神是内容。因而,艺术作品形式与内容的辩证统一,在书法美学中便展现为形与神的辩证统一。
其实,尚墨的成功还有一条当今他人极少企及的“秘诀”——艺术学养。过去知道他平时喜欢读书,不曾悉知有所他好,这几年常见他以短信诗来词往,手机一响,十之五六就知他又在哪儿诗兴大发了。有人讽曰:“不好好练字,作什么糗诗!还以为自己是杜甫李白呢!”依我见,说此话者决不仅仅是出于嫉妒。学养、修养、素养都是在日积月累中逐渐“养”成的,如果说它们是雨水的话,而作为艺术的书法正似七月田禾,愈到后来愈需要雨水来滋润。那么,尚墨就是在为自己修建一个纸上的“引大入秦工程”。
对于尚墨的书法,我尤喜他的一些自作诗小字作品,每每能够真切地领略到一种用笔精到雅致、线条质朴内敛、书意融着诗意、书卷气颇浓且时出神采的古质气息扑面而来,显然已感觉到经过知时“雨水”浸润达到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境界。但也有缺憾和不足,如用笔变化不大,线条有见浮滑,因之导致厚度不够,内涵不丰;同时,大字也不够强,记得有几次下乡写春联,见他用笔率性随意,字的结构明显有些松散;作为已有影响的书家,个性风格还不明显,对此,自己应该有所警觉。我想,尚墨凭自己多年的书法实践和积累的经验,倘若能做一番“会稽山下”之“修葺事也”,就会以新的娇姿赢得世人的三日不见之叹。我相信,是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