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载操锥弄鼓筝,
甘泽砚海慰平生。
但听心底惊涛涌,
纸上覃思见府城。
这是笔者在郭盾骅《书慰平生》首发暨作品研讨会上的一首即兴诗。
盾骅是一位公认的美女书家,是一个心游书道、执著书道,有内涵、有修养、有文化、有品位,珍重自己也珍重艺术的书家,也是当下书坛屈指可数的以草书扣世的书家。与郭盾骅相识三十年,一直关注着她,眼看着她的书法一步步地走向成功,取得了令人刮目的成绩。故,对她的书法谈点看法,是笔者一桩搁久了的心愿。趁她最近出集子、办展览热劲未息,写下这篇赏析性的读后感,算是还了这笔文债。
伴随盾骅走过半生历程最珍贵的东西,亦最让盾骅感到自慰和自豪的东西,只有一种,那就是书法。令人感动的是,她始终把书法作为自己生活乃至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研习不辍,修成造化。她做人平和,表面上矜持无语,不善张扬,但心中可谓大潮澎湃,笔下足以“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每当进入书法创作中,总是畅抒“胸中块垒”,对于她这种“双重”的性格表现,笔者谓之“色静内厉”。从上世纪80年代行走书坛起,她在做人处事上始终保持着一副文静、谦和、不卑不亢的状态,而在书法创作上,坚定不移地走着一条不断否定自我、超越自我的道路。她以草书(大草)主阵,在构形、用笔、章法上,总携着古哲今贤“吃拼盘”,诉说己意,以其浓烈的率气与随意塑造自己的线条语言。她的草书以于右任、黄庭坚、傅山草书为主调,又吸收张旭、王铎、二王书意,尤其以今人的书法精神为烘托,吐故纳新,揉捏融合,努力打造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草书风貌,是成“骅草”之格。郭盾骅认为,书法的内容有时候往往起到一种精神、一种境界的作用,通过笔墨、线条、形式与素材(诗词联句等)综合性地得到某种启示的联想,达到主体与客体审美的相通。她十分注重情愫抒发和哲理表达,把自己长期的生活积累和丰富的内心情感融化于笔端,其表现形式与书写素材又力求相映互谐,诸如一些自撰联句与大胆随意、开和大度的章法形式相得益彰。大悟用心,小悟由形。这正是盾骅理解书法的心境及其深刻之处。
笔者以为,盾骅的草书作品试图表现出这样几个特点:一是努力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胆量和气格,纸上驰骋,匠思独运,构形与章法大开大合,展现张力,胆造异趣,像《云龙天马联句轴》等作品便属此类;二是强调表现其用笔的率意性和线条的灵动性,不拘于法度的束缚,通过一笔一线道尽胸中城府,倾情塑造一种“万类霜天竞自由”的草书气象,如《王维山居秋暝披》《后赤壁赋通屏》等作品;三是心有所寄,冲出女性书法多红袖罗香、抒秀溢丽的范格,内心诉求一种率性大气、雄强豪放的书法意识,从而达到自己渴求的审美预期。如将刘熙载《艺概》引钟繇《笔法》所谓“笔迹者,界也。流美者,人也”和右军《兰亭序》所谓“因寄所托,取诸怀抱,似亦隐寓书旨”之句,借以审视郭盾骅的草书作品,从中索髓品味,似再恰当不过。
遍检中国古今女性书家,写大草者为数不多,盾骅无疑可屈一指。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她的书法亦存在一些不足和缺憾。出于善意,我们在此提出来,以引起她注意和改进,以使她的书法进一步走向完美。依笔者拙见:第一,她的草书作品似过分强调率气和随意,然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不少必需且公认的法度。虽说法无定法,笔画亦可作省简或添加,但毕竟“书法有法”,个别字在草法上有失法度,如《苏轼水调歌头卷》中“不应有恨”的“恨”字竖心旁顶部多了一个长撇等,不仅会让人误读,而且难免有私造草法之嫌。第二,个别构字显得过于松散或险绝,在线条的断连、引带上亦不尽合理;同时有见“硬伤”现象,如《陋室铭》中“孔子云”的“云”字写成天象云义之“雲”,《秦观词四屏》中“蒙蒙残雨”的“雨”字可视为“易”字等。第三,小楷作品从构形到用笔还显得不够精纯,骨力似显柔弱;个别“现代意味”的探索性作品尚不成熟,有些做作……倘若她能再严谨一些,稍含蓄一些,进一步锤炼线条,合理牵带,在“精”字上多做文章,继续探索追求,一定会走向让世人难以忘怀的高境,在书法史上留下重重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