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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高台骆驼城出土墓群画像砖:展示魏晋尘世生活

来源/ 甘肃文化产业网 作者/ 李依依 时间/2016-03-29 14:00:00
甘肃文化产业网按 高台骆驼城墓群画像砖的发现缘于1994年7月一起盗墓案,查获画像砖58块,由高台县博物馆收藏。至目前,共发掘彩绘壁画墓13座,出土画像砖400多块。

坞堡射鸟图

井饮图

采桑图

犁地图

酿造图

剪布图

高台骆驼城墓群画像砖的发现缘于1994年7月一起盗墓案,查获画像砖58块,由高台县博物馆收藏。至目前,共发掘彩绘壁画墓13座,出土画像砖400多块。这些画像砖的内容除部分古代神话宗教题材外,大多是社会生活场景,有农耕、畜牧、狩猎、宴饮、出行、庖厨、屠宰、衣着、生活用具、庄园建筑等,表现题材广泛,艺术风格活泼,构图巧妙生动,时隔一千六七百年,画中人和物依然呼之欲出,折射着强烈的时代气息,再现了魏晋尘世生活的风貌。

农耕养殖画中见

河西走廊农业开发历史悠久,西汉时开设屯田,中原先进的农耕技术逐渐西传到边陲。东汉初期,河西走廊形成了“宴然富殖”的繁盛景象,饱受战乱之苦的内陆流民纷纷到河西避难,“安定、北地、上郡流人避饥凶者,为之不绝。”一直到魏晋时期,统治者都把农业作为稳定政权的根本。“五凉”之一的前凉张氏政权,从首任国主张轨主导“课农桑”到他的孙子张骏“亲耕籍田”,都十分重视发展农业生产。西凉王李暠在玉门、阳关“广田积谷”,迁都酒泉后“敦劝稼穑”,连年丰收,属下对此大为称颂,还请当地儒林名士刘彦明起草铭文刻石颂德。沮渠蒙逊在骆驼城建立北凉时,为改变频繁的战争所造成的“农失三时之业,百姓户不粒食”的严峻局面,颁布《劝农令》,实行“重农”政策,严令“蠲省百徭,专功南亩;明设科条,务尽地力”。意思是说免除各种赋税,让老百姓安心种田,严格督促官吏劝课农桑。有一年,春夏大旱,禾苗不生,蒙逊专为此事作《罪己诏》,曰:“自春炎夏,害及时苗,碧原青野,倏归枯壤。将刑政失中,天下有冤狱乎?役赋繁重,上天所遣乎?内省多缺,孤之罪也。”他把天然的旱灾当成是上天的惩罚,严于责己,并愿承担一切罪罚:“百姓有过,罪予一人。”正是他的作为,北凉农业日炽,永安二年(402年),北凉与后凉交战失利,当时后凉的姑臧正闹饥荒,北凉一次即送粮万斛,赈救饥民。北凉同后秦的一次战斗中,世子沮渠兴国被俘,蒙逊送粮30万斛赎回。

2001年,骆驼城魏晋墓出土的一批画像砖,生动地再现了当时的农业生产。其中有犁地图、播种图、耱地图、耙地图、二牛耕地图、扬场图等,几乎囊括了诸多农事活动,反映当时的耕作技术。

“犁地图”是农耕的第一道工序。图中白、黑二牛驾着当时先进的耕地农具——直辕犁奋力向前,一个头戴峨冠的男子右手扶犁,左手执鞭,作吆喝状,大概声音洪亮,惊起身后树上栖息的两只鸟从空中飞过,构成一幅有声有色的耕地场景。

“播种图”是第二道工序。前方一个与“犁地图”中的男子肖似,几乎可以认作同一个人。他左手执盆碗之类的容器,大概装着种子,右手在地里撒种,后面一头黑牛拉耙耱地,耙上站一男子,左手执鞭,右手扯绳驾驶。

“二牛耕地和耙地图”,是两道工序的综合。前为二牛抬杠犁地,后为单牛拉耙耱地,中间一人负责犁、耙两道工序。“耱地图”和“二牛耕地图”则是农耕技术的分解动作,如同连环画一样。

“扬场图”则是夏、秋之际丰收的场景。图中两人头上戴帻,手中执叉扬起谷物,谷物随风飘落,场中有数堆麦垛,意喻丰收在望。从春耕到秋收,一年的农事生产活动环环相扣。犁、耙、耱、叉和耧犁等当时先进的生产工具也在图画中呈现。这些农耕技术或生产工具一直沿用,直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在张掖农村依然常见。

男耕女织是魏晋人农事活动的基本分工。农耕场面以男子为主,女子则是采桑织布、料理家务。“采桑图”,中间是一棵高大茂盛的桑树,左右各有一女子,一手提篮,一手采摘桑叶。如果这个理解起来有点抽象,那么,在另一幅“采桑图”中就容易理解了。图中绘有女子,左手提篮,右手指着高处的树枝,上面有墨色的虫子,形如春蚕。这说明,魏晋时的张掖高台一带已经引进了养蚕技术,自给自足的经济形态下,他们要靠养蚕缫丝织布。《晋书·张轨传》中载:“敢面刺孤罪者,酬以束帛。”这里的“束帛”即丝织品。另一句话说得更明了:“缣布既坏,市易又难。徒坏女工。”意思是说织缣机出了问题,市场又买不到,只好靠女子手工织布了。古代文献中没有河西走廊养蚕缫丝的记载,出土画像砖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河西走廊自古是游牧民族的天下,畜牧业本身有天然基础。魏晋时期华戎交汇,养殖业进一步发展。前凉时,“凉州畜牧为天下饶。”(喻归《西河记》);西凉王李暠在昌浦、表是、居延等诸县建立畜牧基地;北凉国主沮渠蒙逊一次战争中投入一万五千骑,足见马匹的数量不少,对于以游牧起家的沮蒙家族,其他牲畜的养殖自然不在话下。这些情景,从高台骆驼城出土的画像砖可见一斑。

“牧马骆驼图”较典型地反映了放牧的种类繁多,画面正中绘一人身着交领短衫,紧腰束带,手执长鞭向远处张望,显然是放牧人。他的身后有两马衔着草,远处有一峰骆驼和一头毛驴,画面的远近层次通过颜色深浅来表现,把握相当到位。“牧鹿图”则集中表现放鹿的情景,画中人物头束发髻,身着交领长衫,怀抱牧鞭立在外围,有十五头鹿分层布局画中,6头施红,9头墨色,或卧或立,活灵活现。“牧牛图”突出放牛,图中人物宽衣博带,手执牧鞭,近处两头施红色的大牛正在吃草,远处三头牛犊卧在草丛中,神态悠闲。“井饮图”是反映养殖管理的一个重要环节,图中心绘一井架,一男人手摇辘轳汲水,左右两旁各有水槽,分别有两头牛和两匹马准备饮水,外围还有三只家禽等待,井架上方丹书“井饮”二字。河西走廊魏晋墓出土画像砖中表现畜牧养殖的内容非常广泛,应是魏晋畜牧业发达的真实写照,同时也是游牧与农耕文明交汇的有力见证。

家庭作坊为主的手工业

魏晋时期,由于内陆战争不断,河西地区相对封闭,人们的衣食住行所需物品都靠家庭作坊提供,因此,手工业得以发展。

最典型的织布、织帛,这是解决穿衣的基础。前文已提到了“采桑图”,有采桑养蚕,必然会有丝织业。1999年,许三湾魏晋墓出土的“采帛·几图”和“相图”很能说明这个问题。

“采帛·几图”以丹砂彩绘一个四足几案,上面以墨线勾勒出八个圆圈状图案,其中四个施红,两个施淡墨,两个只有线条勾勒,表示白色。画面左下角书“采帛”“几”,意思是几案上放着彩色的帛。“相图”是以红黑两色画出两个方形的器具,内画圆圈状图案,一个器具中全是线条勾勒,可能全是白色的,另一个器具中则有施红、施墨的,画面右上角红笔书一“相”字,意思是箱子里盛放着卷卷丝帛。这两个画面连起来看,应该是丝织作坊的两个流程:先是将生产好的彩帛放在几案上晾晒,然后收进箱子里储存。画面至少传达了三个信息:一是丝织技术相当成熟,帛能够批量生产。二是有完善的印染技术,丝织品可以随意施色,花色繁多;三是丝织品除了自给,还可能作为商品流传到西域。

从“犁地图”中的铁制犁铧看,冶铁技术也是当时先进的手工业。许三湾魏晋墓出土的画像砖“亭灯·碳炉图”、骆驼城墓群出土的“人物赠刀图”等,都与冶铁业密切相关。“亭灯·碳炉图”以墨线绘两个“豆”形器,底部涂黑,意示厚重,柄饰网格纹,以墨线绘盘形,上以红色表示火苗,一个书“亭灯”,一个书“碳炉”,墓主人大概是显示他所拥有的这两件器物的精巧和独特。“弓箭刀剑图”左边绘一个弓箭袋,装着几支箭,右边绘六把环首形刀剑。能够批量制造刀剑,这是熟铁技术达到一定程度标志。

魏晋时的手工作坊十分普遍,如专事酿酒、酿醋的“酿造图”的画面右为一长条几,上面放两瓮,下放两个盆,条几左绘一头发挽髻、穿着长裙的妇女,手执一棒在瓮里搅动,这是典型的酿酒、酿醋情景。《晋书·吕光传》记载河西胡人“家有蒲桃酒,或至千斛,以十年不败。”“蒲桃酒”即葡萄酒,它是从西域经河西走廊传入内地的酒品,在魏晋时的高台完全可以家庭酿造。有专作饮食的“庖厨图”,图中绘一女子立于左侧,伸出双手作请让状,上方吊挂炊具,地上放有三足圆案三张,四足方案三张,一张几上有炊具、器皿若干,上吊挂叉子一把。看这成套的家什,像是专营某种食品的作坊。有专营屠宰的“宰牲图”,画中一牛正在屠宰,仰身在地,四蹄朝天,左边一男子抓牛蹄,右边一男子执刀宰剖,牛的旁边放一大盆,等待盛放内脏之类。“切肉图”画中两位头戴厨师帽的庖人端坐长几边,在几上执刀切肉,几下放两器皿,庖人切下的肉块拨入器皿中。“作坊图”则是精细分工的表现,图绘一门楼大院内的作坊,有四个人在里面做着不同的工作。这些图画,都是当时家庭作坊的生动呈现。

居家生活与浪漫享受

画像砖出土于墓葬,是墓主人生前生活的真实写照,特别是生活化的画面,更能直接看出当时人们的生活水平和生活情趣。说起魏晋人的生活,我们自然会想到“名士风流”“魏晋风骨”之类的典故,然后,百姓居家过日子远没有这么高调,他们很踏实地生活着,享受着。

先看高台的魏晋人的“住”。骆驼城墓群出土的“坞堡射鸟图”,画面左绘两层建筑的坞堡,正中有门,墙上设有垛口,坞堡右画一高树,树栖两鸟,树下一男子引弓射鸟。还有一幅“田园图”,画面左边用土红色绘一堵围墙,墙壁上开一门,墙后伸出繁茂树木,右边用土红色勾画一“日”字形木栏,与院墙连接,栏内绘秧苗。这些情况正是当时土地私有、防护严密的社会缩影。西北师大历史文化学院贾小军教授研究认为,魏晋时河西“世家大族和官吏,居住在四周有高墙围绕的坞壁里……房前筑有场圃,屋后有果木园林。”也就是说,拥有高大的坞的大都是地方豪族。当时人口稀少,平常百姓大都是独门独户,只不过住的是简易土坯房。

再看他们怎么吃。骆驼城墓群出土的“筵宴图”,画面绘四个头戴峨冠、着交领长服的人跪坐一圈,中间摆放一个三足食器,一位侍者手拿一串烤肉串作递送状,右上角一人呈接物状,旁边还有一人弹阮奏乐助兴。烤肉串是从西周就兴起的一种吃法,“炙”就是烤肉的象形字。值得一提的是,汉魏画像砖上烤肉串的铁炉形状和今天街头常见的一模一样。他们的吃也很讲排场,“歌舞筵宴图”绘九个头挽高髻、身着交领长衫的人,其中五人跪坐一圈,一人在画面正中,怀中抱阮弹奏。有两人站立起舞,一人手中拿着食物向右下角所坐的人递送。画面中间放一个三足长几,几上放一圆形饪食器。歌舞、奏乐、吃喝,这种奢侈富足的生活,恐怕只有豪门贵族才消遣的起。

劳作之余,魏晋人的生活也十分浪漫。可以弹弹琴,下下棋,喝喝茶,作件新衣服,邀三五友人外出游玩或射猎……大概是中原西迁汉人把世家生活的那些情趣也移植到了西北。“墨线抚琴图”,绘头戴冠的男人坐在树下抚琴,并以两只鸟向他飞来表示琴声优美,绘画颇有点后现代的意味。“六博图”画的是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中间放有棋子,左侧一男子一手前伸,一手举拿着棋子,作落子状;右侧一男子一手放于腰部,一手掌向外翻,似请对方下子。“对座品茗图”,绘有两女子拱手端坐,中置茶炉、茶碗,品茗对饮。两晋南北朝士大夫饮茶之风的兴起使茶进入文化领域,这幅画面将魏晋人饮茶之风盛行的情景表现得淋漓尽致。“剪布图”绘二女跪坐共扯一织物,织物下放篮奁,左女右手执一削刀,表明两女相互配合裁剪衣料,准备做新衣服了。“车马出行图”绘有一人拉缰扬鞭驾驭马车出行,马车为双轮双辕式,与近现代河西的大轱辘车相似。“五马射猎图”绘五匹骑马,两红、两白、一黑,通过墨色很自然地显示出远近层次,有一骑主人牵猎犬,一骑的主人臂架猎鹰。从骑马者的装束看,衣服光鲜,峨冠宽服,很显然是贵族,他们把射猎当作一种逍遥的生活来放纵。至于魏晋人的穿着风尚,以上图画中均有表现,从中可领略大概。

魏晋墓画像砖都是一砖一画,有的直接在青砖上作画,有的砖面先用白垩打底后作画。地方史志研究者认为,魏晋画像砖的作者可能受雇于当地望族,为其设计了墓室,并将墓主人生活的场景绘制在墓砖上。这些无名的艺人和敦煌壁画的作者一样,虽然没有留下名字,却以其作品惊艳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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