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他们在盐池湾跟拍雪豹的途中
雪豹跃过冰面
有时我会觉得,我探索的不仅是雪豹的足迹,而是寻找那个失去的自己,那个最原始的,纯粹的,有生命力的自己。雪豹失去原本的家园跟我们人类失去心的家园是一回事,找到它要通过某种神圣的方式,日夜蹲守仿佛是一种仪式,表达着我们的虔诚。
——王鹏
3月29日晚7时,CC讲坛第12期在北大百年讲堂正式登场。在以往的讲坛中,来自甘肃的嘉宾并不多见,而这次登台的嘉宾中,有一位显得非常与众不同,他皮肤黝黑、穿着休闲,虽然努力地在说普通话,但是仍然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在所有嘉宾中,他看起来似乎是最不起眼的,但是,他的演讲却让观众们惊艳,他就是中国雪豹纪录片第一人——王鹏。
他今天演讲的题目是《雪豹,不再是传说》,这个题目正好和他这些年拍摄的纪录片《雪豹传说》相呼应,几分钟的纪录短片,让平时从来没有机会见到雪豹的观众们惊叹不已,而他沉着朴实、机智幽默的演讲更让观众们唏嘘,笑声与掌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百年讲堂。
王鹏是我省会宁人,他曾在《南方都市报》担任生态和野生动物的调查记者,先后在央视和《时代周刊》等媒体任职,是《生态中国行》、《中国无人区纪行》的专栏作者,其执导的纪录片《行走的骆驼》于2013年12月26日登录央视纪录片频道《活力中国》栏目,这也是兰州本土民间纪录片第一次在全国最大的电视纪录片播出平台展示自己。他从2008年开始深入无人区探索野生动物和自然的奥秘。他曾先后组织了库木塔格沙漠的人类首次单车穿越,深度探访过阿里地区、珠峰地区、大羌塘地区、甘南黄河首曲、三江源民勤绿洲、腾格里沙漠等无人或者几近无人的区域,他还是作为人类由北向南首穿巴丹吉林沙漠的领队,更是在罗布泊从事了长达3年的野骆驼保护工作。由于对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对野生动物的热爱与专注,他的朋友们都戏称他为“月夜头狼”。
惊鸿一瞥让他爱上雪豹
王鹏对雪豹的关注源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带着团队去攀登位于祁连山延川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著名冰川——透明梦珂冰川。在这个遍布野生动物的自然保护区里,他有幸看到了工作人员用红外线拍到的雪豹,就是这一眼,他对这个显示器下的生灵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对普通人来说,雪豹就像传说一样,美丽而遥远,生活中不可企及。现实的确如此,就像王鹏说的:“它离天堂和神灵最近,它离尘嚣与人类最远”。雪豹是世界上最神秘而美丽的濒危物种之一,它主要生活在中亚和南亚2500至5000米的高原地区,那里大多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所以很少有人见到它们的踪迹,但因其活动路线较为固定、易捕获,加之豹骨与豹皮价格昂贵,故遭到人类不断地捕杀,使雪豹的数量急剧下降。目前,没有人确切知道野外现存多少只雪豹,估计种群数量仅有几千只。
王鹏介绍道:“因为雪豹的稀有,现存的关于野生雪豹的影像资料极少。我国是雪豹最主要的栖息地,据粗略统计全世界大概有2/3的雪豹在我国,但由于我国纪录片发展的滞后,只在2005年和2012年两次拍摄到野生雪豹的影像。前不久,央视热播的关于西藏的纪录片《第三极》就有雪豹的身影,遗憾的是,片中拍摄雪豹的部分是采用BBC的素材。
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雪豹,也为了给后人留下珍贵的影视资料。王鹏毅然辞去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野生雪豹的纪录片拍摄。他说:“与其说是转行,不如说我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只不过我的采访对象变成了更为单纯的大自然和野生动物。”但是拍摄野生雪豹的生活谈何容易,为此他还请教过北京林业大学雪豹研究所的教授,他给的答案是“看运气。”后来王鹏经过半年多的时间才把拍摄方案确定下来,拍摄方式也是“碰运气”,那就是长期的蹲守和等待。
2012年,王鹏以及他的团队开始在海拔4200至5200米之间,方圆100公里内没有人类生存痕迹的无人区开始拍摄,他选择了两个在雪豹活动的地点来长期蹲守,在茫茫旷野中寻找捉摸不定的雪豹魅影。“跟我一起拍摄雪豹的有胡彦雄、王凯,以及20多个辅助拍摄的兄弟姐妹。我们的目标是不仅仅要拍到野生雪豹,我们想通过拍到的影像讲述野生雪豹的故事,让人们更多地了解雪豹。这不仅仅是国内首部野生雪豹纪录片,在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的野生雪豹生态纪录片。”王鹏说。
拍摄纪录片要耐得寂寞
在无人区,可怕的除了无尽的寂寞,还有饥饿的狼群、棕熊和豺时不时就在帐篷外出没。它们的生活区域与雪豹有部分重叠,但他们的主动攻击性却更强。王鹏说,在去年9月的时候,在他们拍摄的沟口,就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牧民,被一只壮熊袭击而死。拍摄过程中,危险其实一直存在,但这些都不能和等待的焦虑相比,王鹏说:“当长达半年多时间没有拍到一个雪豹的影子时,我也会怀疑自己,别人都在有限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而我在这里守候为了什么,万一一辈子都拍不到雪豹怎么办?”因为一个人长期在苍茫和条件恶劣的野外,没有任何正常人类的交流,他甚至会出现幻觉。
当记者问他为何会对拍摄雪豹有如此的执念时,他说:“有时我会觉得,我探索的不仅是雪豹的足迹,而是寻找那个失去的自己,那个最原始的,纯粹的,有生命力的自己。雪豹失去原本的家园跟我们人类失去心的家园是一回事,找到它要通过某种神圣的方式,日夜蹲守仿佛是一种仪式,表达着我们的虔诚。”
第一次亲密接触雪豹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个男人,无人区苦熬一年半后,终于拍到了第一只雪豹。“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雪豹是2014年4月3日,只相隔200米左右,只见它从我们的眼前一闪而过。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在那个月,因为一只老年雪豹不小心中了牧民的陷阱,我们花了三万块把它买了下来,就在放生的时候,我忍不住偷偷摸了它一下。”说到这时,他被紫外线晒得黝黑的皮肤忽然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
拍摄的乐趣无穷,但是困难也是难以想象的,拍摄到了2015年,王鹏遇到了没法回避的现实问题,那就是团队的资金运营情况已经难以为继,他就用拍摄其他纪录片的收益来维持团队的运作,他表示今后继续以拍摄其他影像作品的收入来补贴雪豹纪录片的拍摄,一定要将完整的《雪豹传奇》呈现到大众面前。
在讲述拍摄历程时,王鹏回忆起2014年的7月份,他和摄像“野人”一起进入查噶布尔嘎斯的无人区蹲守雪豹,但是却碰到了连续了5天5夜的大雨,岩羊和雪豹都躲了起来。到了第6天好不容易放晴,大批的岩羊跑出来觅食,此时,王鹏强烈的预感会拍到雪豹,就跟“野人”说:“你就留在这里,雪豹很有可能会出来。”说完王鹏就去追逐岩羊,他和“野人”约定拍到天完全黑下来。结果刚到晚上8点,“野人”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撤了下来。第二天天刚亮,王鹏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就匆忙赶到他们的掩体附近的沟口查看在那里安装的5个红外线摄像机。第一个就出现
了雪豹,他心头一惊,看了看当时的时间是8点20分,“野人”是8点钟离开掩体,他们与雪豹在这短短20分钟里擦肩而过,当看到第五个摄像机时,镜头里的画面让他们五味杂陈,只见镜头里的母雪豹带着它的孩子路过这里,甚至还在一个其他雪豹吃剩的岩羊尸体旁停留了四五分钟,然后才离开。看完后他们都红了双眼,彼此很久都没有说话……在半年多之后,王鹏和他的团队终于第一次拍到雪豹,当时在场的人都特别兴奋,甚至很多人都喜极而泣。
预计用10年来拍雪豹
王鹏说,雪豹是很有气场的动物,它是青藏高原的王者,是食物链顶峰,它在风雪之中徜徉、雪山之巅矗立的物种,再凶猛的动物看到它都会惧怕。雪豹的嗅觉是人类的400倍,当人还没有接近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嗅到人的味道了。所以,当牧场越来越多地捕获到活的野生雪豹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只能说明雪豹的食物链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它们只能冒死为了食物与人类拼死一搏。王鹏讲到有一次,雪豹跑到牧场吃羊,牧民们通常是养藏獒的,藏獒的凶猛程度和野生动物不相上下,它们连熊和狼都不怕,但是见到雪豹却不敢扑上去。
王鹏说,经过这4年多的拍摄,如今已经积攒了大概2个小时左右的高清素材,下一阶段的目标是去拍摄雪豹捕食的镜头。他预计用10年来拍摄雪豹。主持人问他为什么要10年。他笑着回答说:“现在还怕10年拍不完,之所以要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我们不想要简单的红外线拍摄,而是要现场鲜活的拍摄,我拍了已经4年了,亲眼只见过4次,可以说上天每年只给我们一次与它相遇的机会,而这次机会却不知道在哪一天出现,剩下的300多天我们都要蹲守,所以为了呈现出更完整和完美的野生雪豹,我们必须要给自己一个长期的计划。”
录制完节目后,王鹏在电话中跟记者说:“本来以为拍摄雪豹是很小众的事情,没想到大家这么感兴趣,我真的非常荣幸。中国很少有出色的原创动物类纪录片,原生态动物类纪录片不仅需要特殊的摄影设备,对拍摄者的耐力、心理以及对拍摄对象习性的熟悉程度都是巨大的挑战。但是我们通过这些年的积累和守候,已经积累了大量关于雪豹的影像资料,其中最珍贵的有四只小雪豹在一起进食和玩耍的镜头,是目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纪录。我们也锁定了一个拍摄对象,一只我们称为‘达乌’的小雪豹,它会成为这部纪录片的主角。目前,还剩下最神秘的雪豹捕食的场景没有拍到,这项艰巨的任务还在继续。拍摄《雪豹传说》,旨在通过雪豹的纪实拍摄,以实际行动呼吁对珍稀濒危动物的关注与尊重,向大众群体传播保护濒危动物的理念,让越来越多的人都能参加到保护雪豹以及野生动物的队伍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