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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著名评论家唐翰存访谈:一种拥有“投身感”的批评

来源/ 甘肃文化产业网 作者/ 枯川 时间/2016-12-03 12:47:48
甘肃文化产业网按 “唐翰存是活跃在当今文坛的一位青年批评家,原为诗人,因从事现当代文学的教学,便以较大精力转向了文学批评。”

《一对青白眼——当下文学的冷热观察》唐翰存著作家出版社2016年11月版

“唐翰存是活跃在当今文坛的一位青年批评家,原为诗人,因从事现当代文学的教学,便以较大精力转向了文学批评。”这是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先生在唐翰存的文学评论集《一对青白眼》序言中的一个定调。事实上,1976年生的唐翰存今年恰是步入不惑之年的门槛了,“青年”之谓者,与其说是年龄的划分,不如说是气质的指认。

唐翰存是高校文学院的副教授,久未谋面的学生见他的第一句话总是“唐老师又年轻了”,他则笑眯眯地不置可否。学生的话并不是浮夸和恭维,“唐老师”给人的印象确实是一向风发着白面书生的意气,私下揣测,除了老婆的精心拾掇料理,也应该与他的内在养成有关。

在微信圈子里有人对其恩师出言不逊,他会出面维护,不惜翻脸相向;走过校园里看到自己曾在学生时代亲手拉起的文学社团在招新,他会发出一阵五味杂陈的感叹来;新闻中看到学校对流浪狗进行暴力驱逐,他会为这些细小的生命而向学校建言在网上疾呼……之所以说这些,无非是要说,唐翰存不仅在文本中,即使在生活中,他是个好发不平之气的人,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对公共价值不遗余力地追求与守护。

我们知道,“青白眼”是关于魏晋名士阮藉的一个典故,对喜欢的报以正面的青眼,而对厌恶的则示以鄙夷的白眼。唐翰存给新书取此名,想必不是毫无来由的比附,更是一种自我暗示与勉励。作为一个文学评论家,眼力着实太重要了,但要做到“好的说好、坏的说坏”,即使具备识别的眼力,还需要言说的勇气。

《一对青白眼》是作家出版社“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之一,共分为“批评本体论”、“文学价值论”、“文学地域论”和“文学方法论”四辑,出版方给出的评定是,“内容深厚,结构合理,全书既有开阔的视野、宏观的理论思考与探索,又有精到的文本解读与体悟,既有学术理性,又有艺术悟性。他所论及的文学及其时代的命题,均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和在场感,能够从中发现问题,并以评论家的责任与勇气,直面这些问题,提出自己的方法论思考。”

在书中,唐翰存不无忧虑地对当代批评家提出主体重塑的命题与任务,他认为,“有说服力的评论和有魅力的评论家,是在海纳百川、博采众长的过程中逐渐自成一家的,评论主体的自我重塑,是一个不断自省、自修、自强的过程。”由此进一步提炼出有思想、有锐气、有眼光、有才情的“四有新人”观点。在书中,不仅有观点的提出,还有相应的方法论背书。

不论在多大程度上做到或接近了,不难看出,唐翰存近些年在文学批评的道路上确实是以“四有”来要求自己的。因为他同时相信,好的文艺批评是理论力量与心灵力量的结合,不是隔岸观火,而是火中取栗,即他说的“投身感”。

我们看到,唐翰存是一个颇会运用话语的批评家。他将话语分为公共话语和私人话语。这里要说的是私人话语,而私人话语的建构依赖于私人语汇的形成。在唐翰存的批评中,尽管他一再反对学院派玩理论花招的路数,但不否认,专业的批评离不开理论的支撑,逻辑的推进,话语的建构。比如上述的“投身感”就是唐翰存在批评中用到的一个语汇,虽然不是他独创,但在本书中被他拥有了。而且,联系他的文学创作实践,加之在日常中对价值理性的热爱,“投身感”不再仅仅作为一个“私人语汇”、一种“根性的语言”印刷在纸上,它更像是一个批评家为一种理论的事业、心灵的事业赴命的姿态与价值追求。

唐翰存:有魅力的批评家要洞察世道人心,也需专业素养

兰州晨报:你本身也身处大学体制里面,“学院批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是其天然地带有僵化的基因,还是来自被部分个例的污名化?而其专业、规范的优势是否还需要得到肯定?

唐翰存:我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学院批评面临困局》,其实原不叫“困局”,而叫“末路”。一般民众对大学里的教师存有敬意,以为他们学问高深,传道授业,教书育人,很教授的那个样子,其实不然,大学里也有不学无术之辈、投机钻营之徒,他们没有学术热情,也没有学术理想,充其量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为了混口饭吃,就拼命钻体制的空子,制造学术垃圾。他们拥有的,只是某一堆死学问、死知识、死概念,以此套用活生生的文化和文学现象,丧失对文本以及对相关历史文化的生命感受力;他们许多人的文章,远离文化和文学的现场,对最新的现象保持冷漠或无知;在当前评价体系的诱导下,他们已经不关心文化和艺术的价值,甚至不关心文艺批评本身的功能,他们所关心的是脱开艺术真理去追求某种职业行为带来的实际效用,如评职称有没有用,申报项目有没有用,评奖有没有用等;他们的学术话语也是死的,文风八股,形式死板,言说无为。其中当然有优秀者,有很不错的批评家,之所以优秀,是因为在学院体制的规范之外,保留了个人的一份敏锐与活力,保留了个人的一份独立。

兰州晨报:你提到外部批评与内部批评的关系,在今天,文学批评退守到文本内部,是批评家的退化还是批评本身的介入能力下降了,或者兼而有之?

唐翰存:我心中理想的批评,是外部批评(即社会历史批评)与内部批评(即文本批评)的结合,也就是说,一个有魅力的批评家,既要对世道人心,对这个时代实相有深刻的洞察,有言说的能力,同时也要有非常专业的素质,能够对作为艺术的文学现象本身,做出令人信服的发言。既要有哲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的高度和广度,又要有文体学家、叙事学家、语言学家的精度和深度,这样写出来的评论,才堪称伟大,在思想、锐气、眼光、才情方面,经得起时间检验。当然,这是很有难度的写作,很少有人能做到。我向往这样的批评,可我远远没有到达,还在路上努力前行。

兰州晨报:我们注意到,在面对作家作品个案的批评时,你选取的对象以甘肃本土居多。是否也是出于地域性观照,即一种“偏心”?为什么没有更多将目光向“著名作家”?

唐翰存:我写了不少甘肃文学和甘肃作家、诗人的评论,因为我生活在这里。我应该如此。这是对一个地域致敬和感恩的方式,也是一个有地方因素缠绕的批评家的职责所在。但是,必须承认,这也对我造成一定困局。譬如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就是我删除一些对本土作品评论的结果,因为在评委看来,一些作家和作品,不过是地方性的,放在全国没什么价值,不值得一提,而我纠结于本土作品太多,就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没有放开手脚“涉笔一些属于整体性的更为复杂的时代美学问题”。这个意见是很中肯的,我自己也意识到评论中的这个问题,所以我要适当地做一些改变。

兰州晨报:在书中你提到,批评家也应该自己来点文学创作。其必要性何在?

唐翰存:文学批评首先是感性和体验性的事业,这和文学创作一样。你不懂创作,却要去评论创作,很多情况下是令人耻笑的,就像你自己不会游泳,却还要指导别人游泳会遭人耻笑一样。所以一个好的批评家,必须“下水”,要去体验文学创作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且最好能写出像样的文本,这样,你才能理解别人写作的难处,以及别人写作的高妙之所在,你才能抓住作家、诗人在创作时最揪心所在,并且能用雄辩的方法论,让他们心服。否则,往往结果只能是隔岸观火,隔靴搔痒,作家觉得你在说外行话而不买你的账。

兰州晨报:一些时候,批评家和作家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根据你的切身体会,造成这种局面的因素有哪些?是创作的傲慢还是批评的偏见?

唐翰存:这是事实,在目前环境中比较突出。其实,紧张是正常的,你“批评”人家,不紧张才怪。“批评”本身带有否定性甚至攻击性的气质。不过,我所接触到的紧张,很多倒不是因为“批评”,不是因为否定而导致紧张,而是那种批评不到位,批评没有说服力。这也怪从事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的人自己不争气。不过作家和诗人有没有问题,也是有的,譬如过度自负,傲慢,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批评等。

文/兰州晨报记者张海龙

唐翰存,男,1976年生于甘肃武都。2002年加入甘肃省作家协会。现为兰州交通大学副教授,兰州大学在读博士,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发起成立甘肃当代诗歌研究会、兰州诗社。2016年4月,受聘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

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首届“甘肃文艺评论奖”、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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