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萧喑著名画家韩不言门下弟子
韩不言和齐白石合影
韩不言和萧喑合影
韩不言逝世二十周年纪念座谈
这是一次特殊日子里的特殊采访。5月17日,一向在朋友圈里潜水的著名书法篆刻家李雅成先生,忽然在朋友圈里发了一个帖子“纪念不言师逝世二十周年”,同时还发了不言先生给他的信函、题写的斋号、交流学习的纸片等的照片。
看到此,许多人才忽然想起,5月16日是韩不言先生去世二十周年的祭日。这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日子。
如今,在甘肃书画圈子里,说起韩不言,许多人都知道他是“白石门下”,对于他如何来甘肃的,人们也是众说纷纭。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韩不言从北京来到甘肃,其时宁夏合并于甘肃,因而他在银川郊外的一个农场中劳作,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不能完成的工作。后来,在甘肃省省长邓宝珊的帮助下,他得以调到兰州,进了当时的工艺美术社,后又调兰州市盲聋哑学校当教师。从此,就在陇上扎根。韩不言在陇上的数十年间,不仅留下了大量珍贵字画,而且也为陇上的书画界培养出了一批人才。
5月19日下午,在李雅成先生寓所,萧喑、韩不言先生孙女婿书画爱好者张涛等弟子亲友人,举行了简单的纪念座谈活动,他们讲述了很多白石门下的故事。尤其是萧喑,他和记者用笔谈的方式,讲述了他跟随不言先生学艺的往事。
父亲多方奔走,为我选定一位名师
说起韩师的往事,人们都是从一张照片开始。这张照片就是韩师和白石先生的合影照。如今这张照片,很多人都看到过,但却不知道它背后还有一段故事:那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的1942年,韩师和李苦禅先生在北京中山公园联合举办画展后,这次画展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就在展览结束后的一天,韩师带着一部德国产相机,来到白石老人的画室,提出要和白石老人合影留念。听了他的这个要求后,白石老人欣然答应,韩师当即将椅子搬到画室外面,请白石老人端坐,他则将相机调好光圈,又按下自拍器后,韩师赶紧过去,站在了白石老人后面。就在这时,白石老人的另一位学生向他们走了过来。白石老人突然举手伸出二指,阻拦他的学生,并说:“不要来……”就在这时,快门响了,时光就定格在这一瞬间。韩师将照片洗出来,并放大成十二寸的,送给白石老人两张。白石老人看后非常高兴,在照片的背后,专门为韩师题写道:“韩致中弟拍影并留念,白石记于京华”,又将其送给了韩师以为留念。
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跟韩师学艺的。那时,我18岁。我从小就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先天性的聋哑。我的命运和韩师一样,被上帝推到了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可是我从小就喜欢艺术,小时候用泥土塑造过泥娃娃,也用各种彩笔画五彩世界。但这些都是小时候随心的涂鸦,距离艺术的学习还很遥远。那时,虽是百废俱兴的时代,但艺术依旧是个冷门,人们的目标都集中在如何改善生活上。正常人学画都很难。作为一个聋哑人的我,要学画画,更是难上加难。尽管很难,父亲还是觉得我应该拜师,系统地学习书画艺术,少走弯路。
父亲多方打听,四处询问,终于为我选定一位老师,这位老师就是韩师!谁知刚开始韩师却不愿意教,拜师的愿望差点泡汤!
经过考验期,苦心人天不负,终得韩师的认可
父亲打听到,在兰州市内有一位书画家韩老师,也是口不能言,耳不能闻的聋哑人,他还是齐白石的弟子,是个大名家。无疑,这是最适合我的老师了。
那时,父亲在西固热电厂工作,他认识在西固文化馆的牟作元老师,牟老师和韩师交情非常好,就托牟作元老师向韩师说项:“有这么一个学生,想跟着你学画。”在牟作元老师推荐介绍下,父亲领着我带着习作,去韩老师家拜求。
这是第一次去见韩师的面,心中自然惴惴不安。韩师当时住在双城门甘家巷的老房子里。见面,我先给韩师鞠躬,韩师看了看我的形象,拿过我的作品看了看。韩师说:“水平太幼稚,难以教育!”和韩师交流,人们都写在一张手掌大的纸片上,或者写在他的手心里。这句话,韩师是写在一张纸片上的。听韩师的口气,似乎是不想带学生,想推掉。听此言,父亲并不沮丧,他知道这个对我而言,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后来他又多次带着我去找韩师。最后,我们的虔诚之心打动了韩师,再加上师母的催促,韩师终于答应收下我,但也仅仅是收下而已,还算不得正式弟子。韩师为人处世,受白石老人影响非常深刻,不轻易收徒,收之前还要经过一段考验。
到1981年春,韩师终于答应收我为徒。当时,收徒很简单,没有任何的拜师费。我在韩师家里,给他行了跪拜礼。行礼尚未结束,韩师就急忙将我拉了起来,说:“不,不!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学生,望你好好学习,不负我望,将来成名后,为社会多做贡献。”从此,我就奔波在西固与双城门之间,每个周日都到韩师家里学习。
最初的学习是临摹,先是工笔花卉,每周将临好的两到四幅作品,拿去让韩师批评指正,同时还练习楷书和金文。后来又学习了写意画。每次韩师都不厌其烦地给我示范,边作画边讲解,同时讲一些用墨用笔的技巧。在韩师的指导下,我的技艺突飞猛进,作品多次参加各种展览并获奖。在我学画之前,不少人讥笑我是聋哑人还想当画家,真是自不量力。对此,我只能以百倍勤奋来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后来,韩师在我的一幅作品上题写道:“爱民弟画数年何以如此猛进,此与肯用功勤奋是分不开的。”
过节赠画,感受大师的白石遗风
韩师不仅艺术继承白石老人风格,待人处世更是有白石遗风。这点上,著名书法篆刻家李雅成先生有比较深的感受(此段故事,由李雅成先生讲述)。
我虽然也是从小学习书法篆刻,很早就听过不言师的名字,但那时他们是省内顶尖级的书画家,我是后学者,只能在边上敬仰他们。
1989年国庆节,兰州举办了一个长卷创作展览,我也有幸参加。活动中,我见到骆石华先生,他说,韩不言托他带了两块石料,请我刻一对章子。这下,我可是受宠若惊。我认认真真刻好章子,给不言师送了过去。这样就真正认识了不言师。
到不言师家里,待客亦见白石老人遗风。师母只要给你沏一杯茶,再摆上一盒烟、一盒火柴,就是最高的待遇了。
不言师喜欢收藏砚台,他收了几十方明清古砚台。于是,许多人就投其所好,带着各种砚台来,以此换画。这样,不胜其烦。后来渐渐地,看见有送砚台者就不大受欢迎了。
白石老人也曾遇到过以照片换画的,以前别人给白石老人照相后,老人总要赠幅作品,后来发现送照片的人太多了,遂贴出送照片者,概不赠画的告白。
有一年春节,我去不言师家,他问我收入怎么样?不言师问这话的意思是,看看我出售字画的收入。那时,我们尚谈不上出售字画,正在努力学习中。我说,我们哪里能卖到钱呢!不言师说,我去年的收入还可以。这样,我给你送一幅画,不题上款,你把它出售了好过年。这话令我非常感动。这就是白石遗风。以前,白石老人在北京,遇到生活困难的朋友,过年时,总是要送一幅画,以供他们换钱过年。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二十年。人们说,衡量一个艺术家的成就,就看他去世后是否有人知道。从这一点上说,韩不言无疑是很有成就的。至今,在书画圈还能听到他的故事,在拍卖会上,还能看到他的作品。时光就是最好的评判者,也是对他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