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明编撰的《金花仙姑》和《金花传》连环画。
今年10月,省政府公布了第四批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兰州市西固区文化馆上报的金花娘娘的传说入列其中。
金花娘娘,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就发生在我们生活的地方,故事里的井儿街、晏家坪、关山、吧咪山……亲切而熟悉。这是百年前的生活与信仰,是新时代的故事与传承。
金花娘娘一个美丽的传说
关于金花娘娘的故事,生长在兰州以及附近的人,从小就有耳闻。
金花娘娘也称为金花仙姑,她的故事在民间已经流传了五百多年。年过六旬的杨立明对这个故事耳熟能详,他经常绘声绘色地向人们讲述金花娘娘的传奇。
据《重修皋兰县志》记载:明朝洪武年间,金花仙姑降生于兰州井儿街,其父金应龙,祖籍榆中县金家崖村,后移居兰州。其母方氏,夜梦吞日月,金光闪耀,遂身怀有孕,临盆坐草,降生一女,取名金花,又名天姑。
在后世人口口相传中,关于金花娘娘的故事,有完整的细节,从而让这个故事更加丰富动人。
金花从小端庄聪慧,捻麻纺线,孝敬父母,好读经文。17岁时,父母将金花许配给兰州南山大马莲滩王家庄华岭子村民尕福子。金花执意不从,迎娶前一晚,她拿着火棍离家西去。出兰州西稍门,去下西园与舅舅道别,便直上晏家坪,途经西固的摸石湾、何家岘,在此休息。
第二天早上,父母发现不见女儿踪影,四处寻找。母亲追至晏家坪,不见金花身影,心中茫然,骂声“小冤家”,便返回。从此这里得名“冤家坪”,后改名“晏家坪”。
哥哥在西固关山的何家岘追到妹妹,劝她回家。金花直言:“我本是仙界一脉,今生二次造化,修成正果,就要脱俗飞仙了。”哥哥说:“你若真的成仙,就在我当面显个灵验。”金花将手拿的火棍插于道旁巨石之上,只见火棍瞬间生枝吐叶,变为一棵枝繁叶茂的青松。
哥哥目瞪口呆,只好忍痛长叹而归,临行时,金花承诺:“以后遇到大旱之年,可向我取水求雨,解乡间旱虐之急。”
何家岘由此而称为神树岘,又叫松树岘,乡民们在此兴建庙宇,世代祀拜。民俗学家邓明说:“今天在关山乡神树岘,神树犹在,树顶因雷击留下痕迹,貌似烧火棍,树下有菩萨庙祭祀仙姑。”而关山,也由此成为金花从人向神转变的一个关键点。
兄妹分手,金花继续西行,又经蒲家沟、小干沟梁、格水岭、歇马殿,到达了永靖的黑山顶,金花登高俯视,只见黑山山势奇特,山上森林茂密,清丽美好,便在此地羽化成仙。
山上两个放羊娃幻化成仙姑的童子,山羊也变成了此地特有的青羊,山上的野糜子(俗称吧糜)被后人视作仙姑撒下的种子,让灾民逢饥采食,后称为吧咪,黑山也被尊称为吧咪宝山。
当地乡民为了记住这段神奇的传说故事,便在吧咪山兴建池庙。明末清初,随着金花仙姑的神应感化和水会神事活动的传播,临洮西北一带先后修庙十八座,永靖山乡相继修庙二十四座,兰州南山大马莲滩陆续修成六座。
西固区的新城、柳泉、桃园、钟家河,七里河区的黄峪、西果园,城关区的井儿街、段家滩,以至榆中、皋兰、永登、临夏、东乡等地也先后修建了规模不同的庙宇,形成金花仙姑庙宇群,也衍生了规模各异的庙会,延续至今。
传奇故事呈现百年民间诉求
“我是七里河区黄峪乡的人,小时候,爷爷带我进城,去过井儿街的金花庙,现在已经没了,位置大概在石油大厦附近。”杨立明的爷爷是当地的文化人,经常向他讲述金花娘娘的故事。
杨立明曾做过教师、记者、编辑,之后又到西固区党史办工作,退休后将全部精力放在了金花娘娘的故事搜集、整理中,成为了非遗项目的市级代表性传承人。他寻访了省内留有金花娘娘足迹的寺庙,走访当地乡民、与寺庙道长交谈,在这过程中,也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神是创造,人是反响。一个出生在百姓人家的普通民女,为了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挣脱封建婚姻束缚,以生命为代价,选择了一条悲烈异常的逃婚之路,实现了自己的追求和愿望,在人性与神性的对接中成就了一种崇高和形象的感染力。
金花娘娘的故事中,抗婚、出逃是作为“人”所经历的一段曲折。在我国古代许多民间传说、诗词歌赋、小说文本中所描绘的故事,很多都是此种类型,且大多都是以女性为视角,例如《孔雀东南飞》、《梁祝》、《牛郎织女》等。
在这些民间故事里,女主人公都和金花娘娘一样,勇敢、大胆,追求自由与自我,男性大多成为辅助性角色。而这恰恰与当时的男权社会的实际现状相反。
儒家社会讲求男尊女卑,忽视女性权利,在这种社会氛围下,金花娘娘的民间传说塑造出这样大胆、机智、具有叛逆性格的女性形象,无疑是对正统社会的挑战。
数百年来,人们兴建庙宇、进香朝拜,金花娘娘几乎成了民间女性乃至更多人群改变生活境遇、向往美好生活的心理寄托与精神寄存。
情感触动灵感,人缘导引了神缘。金花仙姑成仙后,为了报答人世间父老乡亲的养育之恩,奉行承诺,屡降甘露,驱除旱虐,在人们的崇拜与敬仰中升华为一尊有求必应、惠泽苍生的带雨菩萨。
杨立明记得,小时候逢大旱天气,老百姓都会到金花庙求雨,这一民间习俗沿袭至今。
相传吧咪山金花仙姑祈雨灵验,周边的人们为求得神灵保佑,风调雨顺,常来吧咪山求雨取水,通称“水会”。由于各地水会的形式不同,各赋其名,永靖俗称“玉女神会”,临洮称“龙华海会”,兰州大马莲滩称为“旱水会”。
兰州及周边地区地处西北黄土高原腹地,气候干旱,雨量稀少,民间祈雨,由来已久。作为一种民俗文化现象,祈雨源于集体的原始信仰和原始习俗。在这种原始信仰中,金花娘娘体现了“神”的一面,更为普通老百姓所接受敬重,表达了人们对风调雨顺、幸福生活的追求。
在几百年的代代相传中,金花娘娘也留在了许多文人墨客的笔下。清末兰州名人刘尔炘在《果斋续集》中,记载了兰州南山大马莲滩(现七里河区湖滩乡)乡民于光绪二十四年前往永靖吧咪山,朝拜金花娘娘、祈雨的景况。清末西固文人许尔炽、孙世贵曾合撰《金花仙姑飞升出山记》。
清末至民国时期,在兰州城及附近的金花庙上,悬挂着不少地方官员、社会贤达敬献的匾额,其中有陕甘总督左宗棠、杨昌浚和民国时期甘肃省长张广建、榆威将军裴建准、兰山道尹杨思的手迹匾额。
省级非遗传说也需保护传承
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口头传说是其中之一,没有特定作者,在口口相传中产生传奇性,用世俗故事表达民众对历史人物的感情,在民间具有蓬勃的生命力。
金花娘娘的传说是从明代中叶发生在兰州城的真人真事的基础上演变而来,无可比拟的亲切感造就了故事在故乡流传的前提条件。同时,这些故事又与当地的地点、建筑、风俗、物产相结合,给人以真实可信的感觉,在民众中才能代代相传。
随着时代的变化、信息的发展,金花娘娘的故事流传渐少,为此,杨立明自费编写了《金花仙姑》一书,收录了他采集到的金花娘娘的故事及相关的传奇、碑刻、文章等,希望将这一民间故事长久保存,“金花娘娘的故事虽然知道的人多,但以前都支离破碎,没有系统、完整的故事”。
同时,杨立明还编撰出版了连环画小人书《金花传》,他将金花娘娘的故事浓缩、凝结成连环画,请人用传统绘画方式配画,共60页,画面生动、制作精美。
今年7月,在西固的庙会上,杨立明设计打印了金花娘娘的巨幅画报挂在城隍庙金花大殿,并向大家赠送连环画《金花传》,前来上香的乡民纷纷驻足观赏。
令人欣慰的是,2011年,金花娘娘的传说被列为兰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今年10月,第四批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公布,金花娘娘的传说列入其中。
作为这一项目的保护单位,西固区文化馆也组织了多次讲座,请杨立明为大家讲述金花娘娘的故事。非遗是民族个性、民族审美习惯“活”的显现,它依托于人本身而存在,并以口口相传作为文化链而得以延续。因此对于非遗传承的过程来说,人的传承就显得尤为重要。
文化馆非遗负责人葛艳秋说:“条件允许的话,我们会将这个传说上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下一步计划申报杨立明老师为这一项目的省级传承人,非遗重要的是对传承人的保护。它呈现的是当地的民俗文化,要一代代传承,避免文化的断代,就需要不断扩大影响力,让下一代人接受和热爱。”
为此,杨立明改编了金花娘娘的舞台剧,但资金问题一直搁置。“我到兰州歌舞剧院找过负责人,他们说故事和剧本很好,但预算在千万以上,如果资金到位,可以做出比肩《大梦敦煌》的舞剧。”
之后,杨立明又改编了金花娘娘的秦腔剧,并拿给秦腔爱好者们唱了一段,感觉还不错。“秦腔剧相对成本低、群众基础大,我们决定先从这上面入手。”西固区文化馆也将支持他,将这一美丽的传说搬到舞台上,让更多的人熟知。同样作为民间传说,白蛇传、梁祝、七仙女的故事已经无数次搬上舞台和影视剧中。
美丽的传说来自民间,也终将走向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