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自然风光
敦煌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关键点,对中华文明乃至世界文明都具有标本意义。其实,敦煌的环境是艰苦的,敦煌的人口是较少的,西汉时期敦煌的人口是38335人,东汉时期敦煌的人口是29170人,皆不及与其毗邻的酒泉,西汉时期酒泉的人口是76726人,东汉时期酒泉的人口数史书漏载,只有户数12706户,人口数当为五万多。在古代世界,人就是生产力,敦煌这个人口较少的西北边缘之郡,绝不会是最富庶的地方,但敦煌却造就出辉煌灿烂的文化,十分值得我们深思。
敦煌是丝绸之路上最璀璨的明珠
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无垠的戈壁与绿洲交相辉映,大山之外是大漠,点点绿洲连接起来的道路,就是东西交往的孔道。敦煌就矗立在东西要道的中心点上,再往前就是西域,一片更为神奇的土地,也是汉帝国走向世界的关键。匈奴对西域的经营,至少要早于汉朝一百年,匈奴骑兵纵横西域诸国,控制着东西交通。张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脱匈奴的羁押前往月氏,而在回来的路上,还是被匈奴擒获,可见广大的西域、河西诸地,都在匈奴的强力控制之下。
汉朝要想走向世界,必须开发西域,把西域从匈奴的手中夺回,其难度可想而知。而作为汉朝经营西域的窗口的敦煌,重要性无与伦比,也的确赋予了敦煌太守这样的职权,故敦煌虽弱,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是经营西域的前线。李广利第一次伐大宛,失败而归,汉武帝令其屯田敦煌,再谋西伐,在敦煌备战的时间里,敦煌的地位变的更加重要,此时的敦煌既是前线又是后方。总之,敦煌不是后人眼中的边远小城,而是窗口、前线,是可以建功立业的地方。
中古时代,敦煌名人辈出,位至三公亦是常事,即使后来中原发生了战乱,乃至改朝换代,而河西晏然,敦煌稳固,这群扎根西垂的人们,逐渐形成世代之家族。敦煌大族虽多以军功起家,但十分注重儒学修习,经学传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儒家世族。其实,敦煌大族是开风气之先的一群人,他们身处各种异质文化之中,他们最先接触到从西传来的各种异质文化,他们最先完成了异质文化与中原文化的融合与升华,当这些拥有异质文化的人们进入中原之时,他们又将早已融合在体内的蛮夷戎狄风气引入中原,而这些所谓的异质文化、蛮夷戎狄之风,恰恰是新鲜空气,恰恰是打破平静湖面的层层涟漪。
敦煌是幸运的,自西汉设郡以来,中原虽然经历了三国纷争,两晋聚合,南北动乱,但是敦煌从未受到大范围的破坏,反而由于远离中原而成为世外桃源,避难而来的人们聚居在河西之地,独享清平,而后是隋唐时代,对于西北的重视与开发,再次提上最高议程,作为西北门户的敦煌之地繁荣依然。后来,安史之乱爆发,河陇陷于吐蕃,敦煌的汉文化传统被截断。从汉武帝到唐玄宗,一千年从未间断的文化传承,连接起来的是中华文明最繁盛的汉唐时代,汉唐文明的精华聚汇于此,汉唐文明的根深深扎入敦煌大地,才会造就出无比灿烂的敦煌文化,展现出来的就是石窟艺术的巧夺天工,文化文明的博大精深,还有藏经洞的神秘神奇。文化的繁荣使得敦煌有了底蕴、有了自信、有了希望,如果没有这群有文化的敦煌人的坚守,如果没有如此悠久的历史延续,敦煌的辉煌灿烂如何创造,没有文化自信的时代,是不可能造就出如此兼容并蓄、辉煌灿烂的文明的。
但是,敦煌绝不是丝绸之路上的唯一明珠,丝绸之路是一串明珠的组合,如武威、张掖、酒泉、瓜州、龟兹、高昌、于阗、天水、庆阳、平凉等,皆是明珠。石窟亦是如此,世上不是只有一个莫高窟,还有榆林窟、西千佛洞、马蹄寺石窟、炳灵寺石窟、麦积山石窟、克孜尔石窟等。只是由于各种原因,诸多灿烂辉煌的文化艺术没有保留下来,而敦煌由于机缘巧合,为全人类保存下如此精美绝伦的瑰宝,故敦煌无疑是丝绸之路上最璀璨的明珠,但也不是唯一。
敦煌学是国际汉学研究的交叉学科
敦煌藏经洞出土了六七万件珍贵文献文物,有写卷、绢画、拓本、供养器等,沧海遗珠,无价之宝。敦煌文献内容极其丰富,涉及宗教、历史、地理、语言、文学、美术、音乐、天文、历法、数学、医学等诸多学科,记载了很多历史典籍没有记载或者简略记载的历史事件,是我们探寻历史真相的直接证据。敦煌归义军是一个被史书记载极其简略的藩镇,而敦煌文献的发现,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藩镇运行的诸多材料,一个可供研究的个案。
安史乱后,敦煌之地先是被吐蕃占据,而后是归义军,无论是张氏归义军,还是曹氏归义军,此时此后的敦煌,皆是多民族聚居的家园,甚至曹氏归义军家族本身就是粟特人,其间敦煌又受到回鹘与于阗的强烈影响,再后来是西夏对敦煌的统治时期,诸民族的文化、文献、文物都遗留在了敦煌,故敦煌出土了大量的吐蕃文、粟特文、于阗文、回鹘文、西夏文等文献文物,是研究藏学、粟特学、于阗学、回鹘学、西夏学等学问的重要资料来源。
敦煌之外,丝绸之路沿线亦出土了大量汉文和少数民族文献,是国际汉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如吐鲁番文书、悬泉汉简、黑水城文书、库车文书等,这些文书、简牍与敦煌文献互为补充、互为鉴证,共同描绘出先民们开发西北、开拓边疆的壮丽画卷。吐鲁番地区的开发本身就是从敦煌开始的,敦煌人多迁徙至吐鲁番屯田,故吐鲁番出土文书与敦煌文献是紧密相联的。悬泉汉简主要是汉晋时代敦煌郡悬泉置的驿站文书,是丝路畅通、中西交流的档案见证。黑水城文书主要是西夏、元时期的写本和印本,是研究此时期丝路文化交流的宝库。库车文书是库木吐喇石窟附近佛塔废墟中挖出的古代梵语、婆罗谜文写本,有印度古代医方选集、骰子占卜文书等,反映的亦是东西文明之间的交流盛况。
敦煌石窟艺术研究是全世界石窟艺术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石窟艺术最初的风格,必然源自印度、贵霜、希腊,古代犍陀罗地区是重要的佛教艺术中心,随着佛教的东向传播,石窟艺术渐渐有了西域风格、凉州模式,再后来就是以洛阳和长安为中心的中原风格,与佛教艺术风格东进形成对比的是西向回传,而诸种风格汇聚的地方,就是敦煌。
敦煌学本身就是国际汉学研究的交叉学科,具有跨民族、跨语言、跨文化等性质。欧美诸国的汉学家,无论是从事语言文献研究的,还是从事绘画艺术研究的,多与敦煌学有交叉,他们对敦煌学的开拓有贡献,敦煌学对他们认知东方亦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价值。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全世界,敦煌学是国际汉学研究中的“显学”“绝学”。
讲好敦煌故事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
国学大师季羡林说:“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了。”诚然,敦煌的文化价值是突出的,敦煌的标本意义是鲜明的,借助敦煌文化、敦煌艺术、敦煌精神传播中国声音,用文化向世界展现一个真实的、立体的、全面的中国,是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争夺话语权的有效举措。
敦煌自古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家园,各民族在敦煌长期和平共处、友好往来,共同塑造了丰富多彩、绚烂多姿的文化。粟特人、吐蕃人、于阗人、回鹘人、西夏人的形象,至今还伫立在壁画之中。岁月变迁,时光流转,虔诚的吐蕃王子,繁忙的粟特商人,美艳的回鹘公主,乃至卑微的侍女,耕作的农夫,嬉闹的儿童,转瞬千年,美丽依旧。
敦煌是诸宗教和平共处的地方,佛教、道教、祆教、景教、摩尼教等,都曾在这里流行,敦煌藏经洞中保存有汉文景教文书《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赞》《景教志安乐经》,还保存有汉字摩尼教经典,即《下部赞》《摩尼光佛法仪略》和《摩尼教残经》,在一个佛教建筑中,在一个佛经为主的藏经洞中,竟然会保存有景教、摩尼教的经典,这种并行不悖,所反映的不正是敦煌文化乃至中华文明的兼容并蓄吗?
中国文化自古就认为世界应该是一个和谐的整体,主张和而不同、百花齐放,正是这种推己及人、兼收并蓄的优秀民族品格,中华文明才能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继承和弘扬兼收并蓄的敦煌文化精髓,既珍视我们自己的文化,也尊重其他民族的文化,强调不同文明之间平等交流、和谐包容,才是处理文明间冲突的根本出路,只有这样,古老的丝绸之路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