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左公柳

周阔海

柳树这种高大乔木生命力旺盛，适应性强，观赏价值高，江南到处可见，也一直是古往今来诗人笔下惊艳了岁月的礼赞。

而我真正重新认识柳树，是在甘肃工作期间。每到夏季，兰州的黄河边柳树浓荫蔽日，与黄河一起构成了独特的景致。游人徜徉在黄河边，柳树下摆摊设点，一个挑子放下来就可以现场制作烤土豆、凉粉，买一碗凉粉，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树叶投下荫翳掺和着斑驳光影，不远处的黄河热热闹闹奔流而去，一时生出“逝者如斯夫”的慨叹。

黄河边的柳树，人们都称“左公柳”。当年左宗棠镇守西北时，驻军之地，就是植树之所，凡是宜林地方，动员军民遍栽树木。特别是修筑进疆之路时，一边修路，一边栽树，尤以柳树为多。经年不辍，久久为功，大漠孤烟之地，渐披绿装，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后人也把那个时代所植的柳树统称为“左公柳”。

见到真正的左公柳是在酒泉的泉湖公园。泉湖公园原是一座汉代园林，园中有泉水经年不息。相传汉代骠骑将军霍去病西征匈奴，大获全胜后，汉武帝赐酒一坛，霍去病想与全军分享武帝赏赐，遂倾酒于泉中，与将士共饮，因此称之为酒泉。这也是酒泉地名的由来。左宗棠驻军酒泉时，动员将士疏浚泉湖，重修园林，并培土栽树，使西汉酒泉胜迹再添新景。最可贵的是，园内尚存三棵左公柳，其中一棵树位于泉之西侧，由数根钢管搭建的钢架专门撑护，树干粗壮，倔强地昂首向天。树皮粗糙皲裂，布满岁月留下的沧桑印痕。顶部新枝蓬勃，有如华冠撑天，更显得苍老雄健。旁边石碑上书“左公柳”，另立黑色大理石，以中英文简略说明此树是当年左公亲手所植。

平凉的柳湖公园也有许多“左公柳”。大多古朴巍峨、虬枝盘曲，有的树干有两三人合抱之粗。有的长在水边，树干斜向水面。有的树干粗矮，顶头分开两枝或多枝，拥抱天空，虽历经沧桑但无一不枝繁叶茂，一派葳蕤。放眼望去，柳映湖水，水润柳色。

左宗棠是我喜欢的历史人物。他在督促湖湘子弟栽种树木时，每棵树上都挂有栽树人姓名的牌子，负责保栽保活。进疆途中，前营栽种，后营培育，责任传递，接力育护。

据说，当年左宗棠在西北时，不仅饬令植树造林，而且严格护林。正是在左宗棠的身体力行和严厉督促下，从潼关以西通往天山南北的交通驿道，以及许多城镇，栽种了大量杨树、柳树、榆树，形成了一条绿色的长龙。人们估算，左宗棠在河西走廊和新疆种的树，总数应该在150万—200万棵之间。他的好朋友杨昌濬应约初到西北时，眼前为之一亮，欣然赋诗：“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南方的垂柳婀娜多姿，北方的旱柳粗壮挺拔，无论南方北方，沃土荒地，柳树都能生根成长，福荫一方。“给我一缕阳光，还你遍地新绿”，这就是柳树的秉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