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蔓延在心头的树

淏 正

人和树其实并无二致，一动一静，如表盘的指针般默默走转。春天，含苞待放用力生长；夏天，生机盎然尽情挥洒；秋天，成熟稳健叶落归根；冬天，入土归尘寂静无华，悄悄酝酿着力量，等待来年再次绽放。由此我想起了家乡的那棵白杨树，一时间心绪难平。

当年，父亲在刚刚搬来的新家门口栽了棵白杨树，我如同抱了只毛茸茸的小狗一般满心欢喜。每当父母拉水回来，我都要盛上几瓢去倒在已挖好的小树坑里，还要偷偷地施个肥，再比划比划个头。后来，它如同一个青春期的孩子迅速发育开来，个头猛长，把我远远甩在了后面。在我上三四年级的时候，它已经长到和屋檐一般高了，如同一个倔强的门卫默默守护着我家。烈日炎炎的中午，几个小伙伴端着碗躲在树底下，你夹着我的菜、我吃着你的饭，就这样其乐融融地享受着它在那个年代带给我们的惬意和快乐。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10岁的那个夏天，打完麦子后父亲开始倚着它为中心码起了麦草垛子，调皮的我当仁不让地扶着树干欢快地开始了铺草踩垛，在快结束的时候脚下打了滑，差点从3米高的垛子上掉下去，我顺手拽住一个树枝借力从垛子上溜下来，可那棵和我一样还处于总角之年的白杨，就那样被我生生扯断了树冠。如今坐在钢筋水泥的大楼里，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后来经过父亲的简单包裹，这棵守护了我安全的白杨树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这份对于命运不甘认输的顽强拼搏，给那时的我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震撼。树犹如斯，人岂自堕？这种感觉一直驻留在我心底未曾远走，在往后的工作和生活上，遇到风雨酸苦时，都会从心底深处流淌出一缕缕的顽强，滋养着我、激励着我不放弃生而为人的执著和坚持。

油菜花黄了又谢，白杨树绿了又枯，光阴荏苒时序轮回。记忆深处的那棵白杨树孤独而坚强，它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大树，陪着我走过了童年、少年，直到我们全家搬到城里，许久不再相见。曾经的那个少年也走出了老屋，背负行囊踏上了外出求学的火车，故乡的人、故乡的景和童年的那棵树逐渐淡出了视线，但心里强烈感觉到它仍然屹立在门前，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穿透时空注视着我、砥砺着我，独留下那执著的一抹绿在村庄里倔强。岁月的磨砺始终没有磨平老屋门前的那棵白杨留在我心中的那份坚韧，始终告诫着我坚守那份初心。每每夜深便在心头郁郁葱葱地蔓延开来，用枝叶抚摸着我，给我温暖，也扫除着我心头的灰尘，涤荡心灵，那是一种摘不掉、去不了的结在心底、长在全身的乡愁和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