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拿不走的星空

吕敏讷

大地浩渺无边，而我只想要一个小村。有一个小村就够了。

一个村庄的地域面积多少？也许不到一平方公里，一平方公里是多大呢？我也想不清，但是那也足够大，很大很大了。村庄最好没有行政区划，没有属地，不设村长。一座村庄，让我觉得无比满足，成了世界上最富的人。我拥有了一片黄土，几座高山，以及土地上的所有牛羊，数不清的叶子以及土层里生生不息的生物和微生物。我拥有四时的月色，二十四小时甚至每分每秒都在变幻的云。

我站在村子里最高的山上大声说，这是我的村庄。此时，万物蓬勃，呼啸着，好似报以回应。阳光正好，它照着我的小村和另外的村庄，我知道，阳光不会有偏心，也不会划定区域，它并不会因为我这个人普通无名就吝啬光照，把我的村子少照一会儿。我相信雨水也不会偏心，会时不时从邻村赶过来，落到我的土地上；风也是，它并不会因为人类划定了地界而吹不过来，风是自由的，无论谁都管不着风。庄稼在雨水里撒欢，手舞足蹈，浪一样起伏，鼓掌欢庆，日夜生长。牛羊在草丛里散步，不需要有人去追赶，它们渐次肥壮，繁衍出一群又一群牛羊。而四季的风雨霜雪，会给土层穿上各式各样的衣衫，月色给树画出不同的影子。月亮不回家，累了就挑选它喜欢的山头做靠枕。树上结着不同形状的果子，果子各有奇妙的味道。

一些旧瓦房，或者茅草房，参差错落，在避风向阳处的草坡上，四周绿茵茵，远离河道，不担心水涨。也不用考虑采光，不需要钢筋混凝土，甚至不需要砖块。不需要院墙，甚至不需要门窗。矮木棒的围栏低低的，均匀排列着，只是为了把院子装点得更好看些。

对了，那些鸟鸣、蛙鸣、蝉鸣、鸡鸣、狗吠，那些云朵、溪水、清风、阳光、空气都是赠品。一到村庄，这些都免费给我。

日光的影子在地上一寸一寸移动，我也跟着移动，我检阅每一寸土地上的生长和变化。夜晚，头顶的星空，是装裱好了的卷轴，古意十足，我用眼睛在上面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写不画。然后，对自己说，这一块星空是属于我的，谁也拿不走。就这样，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有一天，雪落下来，村庄安静极了，雪落在旧年它喜欢落的地方。村庄一直那么年轻，一直那么漂亮，一直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