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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谜一样的沟

来源/ 作者/ 时间/2022-12-29 22:34:50

禄永峰

我们村,沿着弧形的大豁口,修建了层次不同的窑洞。这些窑洞距离沟畔不远,一些人家的窑洞,已经排到了半沟里。住得越低,每天爬坡的路便越多。而且不仅仅是人走坡路,还有牛、马、驴。人挑着担子爬坡路,每次赶到塬上,已经气喘吁吁。

临沟而居,沟有什么好的?如果说,沟是黄土高原的特殊地貌给村庄人的生存制造的麻烦,一拨一拨的人却远离平平的大塬,密密麻麻地居住在沟壑边,这岂不是村庄人自己给自己制造更大的麻烦吗。谜一样的沟,给村庄的一个个孩子制造了麻烦。

打我记事起,我家的三孔窑洞,一下子从沟口跳跃到了塬上,坡路只剩下地坑院到塬上那一段。由于距离豁口较近,我常常看围绕豁口周围的那些人家的窑洞顶上飘浮的袅袅炊烟,像雾一样地溢到了塬上,这时候,沟一眼望不见底,沟朦朦胧胧的。一座沟,装不下炊烟,是沟太浅了,还是沿沟畔住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居住在最低处的人家,向我的方向望来,和我站在塬上看他们是否一样。

好些年,我不知道自己为啥有事没事喜欢奔到沟里去,沟像牵了我的魂儿一样。我家附近有两条去往沟里的路。一条路相对宽阔点,树木伐倒,可以使三组杠子抬到塬上。另一条坡路,只能容得迎面而来的人刚刚避让开。相对平缓的坡路,七折八拐地才能通达沟底,而那一条陡峭一点的坡路,一口气可以跑到沟底。沟里去得多了,我往往会选陡峭的坡路下沟,选平缓的坡路上沟。一陡一缓,我感觉下一趟沟,就像奔跑在平坦的大塬上。

沟底是静谧的,可以听见鸟声、水流声、风声,周围还布满了远远近近的树,高的、矮的,直的、弯的,粗的、细的,像绿色的屏障,阳光稀稀落落地打在地上,不热不凉,可以打盹。一只野兔,一跳一跳的,捡吃刚刚露出新芽的嫩草;正在草地上捡虫子吃的野鸡,可能是被一只野兔惊动了,扑棱棱地飞走了。恰在这时候,几只鸟落在头顶的树枝上,欢快地鸣叫着,声音传到对面的山坡上,又折返了,像几只鸟对鸣。我喊了几声,对面山坡上似乎有人也向我连续喊几声。那都是我的声音。

在黄土高原,沟不在深,只要树一直长着多好,鸟一直叫着多好,小溪一直流淌着多好,阳光一直照着多好,风一直吹着多好。树沿沟织出密密麻麻的针脚,每一棵树的根须都能够牢牢地织在黄土上;鸟在一棵棵树上筑了巢,树不会寂寞;小溪渗入泥土,让鸟儿饮水,让整座沟湿漉漉的、水灵灵的;风带着种子,播撒一抹抹绿色。总有一天,沟里的花一片接一片怒放,沟里的野果子一茬接一茬成熟,沟里的水流声一天比一天清脆……

我想,沟里的小溪、野鸡、鸟、树和风,它们就该顺着它们的样子生长,最好把整座沟生长得满满的,把美好的事物呈现出来。事实上,我奔向沟里,扬着羊鞭的人奔向沟里,扛着农具的人奔向沟里,我们反反复复地奔向沟里,就像是被沟牵住了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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