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守望一场飞雪

王明凯

在岁月轮回的暖冬季节里，执著地守望一场酣畅淋漓、纷纷扬扬的飞雪。下雪的日子，天地是孩子们最广阔的舞台，总有小可爱伸出好奇的小手，接上几片纷扬而至的雪花，细数花瓣，看着它们在手心静静融化，还尽可能地把它们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纯净的欢喜像抖落的雪花，满地都是。

犹记得少年时的寒冬，喜欢顺着田间小道走捷径去上学的我，总是喜欢脚踩着厚厚积雪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好像与雪的对话。身后深深浅浅的一串脚印，就像人生落下的大大小小的印记，证实着我的存在、我的重量和我的追求。家的屋檐下，时不时倒挂着一串锥形的冰凌，结了化，化了结，反反复复。雪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和并不严实的玻璃窗上如约绽放的神奇冰花一同到来，精致到每一条纹理都凸显着鬼斧神工，如童话世界里散发出美轮美奂色彩与图案的魔幻水晶。我常常忍不住用布满味蕾的舌尖去尝一下冰花的味道，试图辨别她的芬芳。而她却总是等不到我细细体会，便倏然融化。但是，我还是从舌尖瞬间的清冷里，品尝到了她素淡的甜蜜。

春夏秋接踵而至，每个季节都充满了各自的美，桃花的烂漫，荷花的风情，菊花的淡雅。唯独冬天，一棵棵伸入天际的钻天杨褪去了碧绿的青衫，野菊花也悄然卸去了姹紫明黄，地上一片片蜷缩的枯叶被刺骨的西风追着。远处学校里的钟声，因为没有了繁茂植物形成的绿色屏障的阻挡，一声声的撞击，听起来像是由某个遥远的地方直接横空抵达，嘹亮得震颤耳膜。

漫长而寂寥的冬天，时空总是被一声“快看，下雪啦”划破，可不是吗？又一场冬雪不期而至啦！

这没有预约的惊喜让我在突然而来的飞雪里兴奋得不知所措。我伸出手，接住一粒粒雪花，凝视着她在我掌心的温度里化雪成珠；我安静地伫立，让雪花一层一层落满我的全身，将我雕塑成一个雪人。

雪的落下，是有前奏的。先是一颗颗雪粒撒着欢落下，匆匆忙忙打着前站，隐约听得见她们与空气摩擦后轻敲路面的“沙沙”声响。接着，大片雪花才从天而降，漫天飞舞。她们相互纠缠、嬉戏着，划着自然而优美的弧线，白色精灵一般舒展着轻盈的身姿，争先恐后，娉娉婷婷，降落凡间，在天与地之间上演了一场蔚为壮观的舞会。忽然就醒悟过来，谁说冬天是单调的？这无数清丽、纯洁的雪花儿，以苍天做背景，以大地做舞台，以凡间做观众，盛开在苍茫的天与地之间。

这样的美景，白天自然热闹非凡，而夜晚则更有韵致。

落雪无声，雪落有痕。当月亮赶到落雪的天空时，雪花已经柔顺地依偎在大地宽厚的胸膛，开始酝酿自己清梦的细节。我透过小窗眺望，皎洁的月光和轻纱般的雪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究竟是谁映衬了谁的光亮？遍野像白玉雕砌，树木是白的，小路是白的，房屋是白的，蜷缩在院子角落看门的大黄狗也是白的。这样的夜，没有任何杂色的污染和杂声的干扰，那么纯洁、宁静又美好！我真是不忍心啊，不忍心绕过树木、走过小路、走进院落，惊扰小屋油灯下温柔的夜话；更不忍心揉皱了雪地整齐的裙裳，惊醒雪花希望的梦境——此刻，雪花一定不想重新飞扬，因为她的纷飞就是为了落地，然后再深深地渗透到泥土中去，守护和滋润养精蓄锐的万物，催生来年麦苗的新绿、新叶的油亮和花蕊粉红的浅妆。

也许，许多美好的光景正如这冬日的雪花不期而至。一旦你与冬日的雪花结识，就感受了冬的温情、冬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