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谦才华
松山大草原十万亩藜麦举着霞光。霞,是反复于天祝山川、河流、峡谷的那种色调,暖暖的,像身体里走动的火焰,也像鬃毛在风中飘逸。在见到天祝藜麦之前,我并不熟谙这个物种,没想到它会在这里毫无拘束地、泼辣地长出品格和气质来。
藜麦原产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秘鲁一带,同属安第斯山脉,宜在气候冷凉的高海拔山区生长,耐干旱、耐严寒、耐盐碱是它骨子里固有的品质,如同一个人从娘胎带出来的骨血气息。我常常想,它跋山涉水远嫁到这里,会不会孤独,会不会在一个风静月明的夜晚,因想念远在九万里之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而凄然泪下。断念重生即为涅槃,我能从它把雪域藏乡的十月燃烧得稀里糊涂里觉出些许慰藉。
藜麦植株大小大多受遗传和气候环境影响,其茎部硬,单叶互生,叶片呈鸭掌状,像海底的珊瑚树,抽穗时亦像不规则云团,一嘟噜一嘟噜挂满枝干,唯美极了。藜麦抽穗,抽出来的都是心跳,风动藜麦,十万旌旗就呼啦啦作响起来,依稀听到鼓点声、战马喷薄的鼻响……
藜麦的形状像极了我们这里的田垄、坡根、沟洼里疯长的大灰条,多些留意,它们都有皮实的一面,而大灰条又像极了高原上韧劲十足的人民。藜麦、大灰条还有高原人,冥冥中结了三世情缘,要不然怎么会铁了心地把自己坦然交给这块土地呢!藜麦在高海拔地方长得如鱼得水,与天祝人形影相随,透出的是一种精神向度,是《老人与海》里的老渔夫,与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几经搏斗后从大海里捞出的鱼骨架。
蛋白质、铁、维生素、纤维、脂肪复合于小小躯体,使藜麦挺直了腰杆,多了几分底气和傲骨。
脱了壳的藜麦才要施展华彩。品茗茶室里,酒吧餐桌上……处处都萦绕着它的影子。人们把开掘味蕾的心思花在它的身上,藜麦粥、藜麦米饭、藜麦南瓜汤、藜麦牛囊、藜麦粽子、藜麦面片、藜麦蛋卷、藜麦炖松茸、炝拌藜麦苗,等等。少说也有上百种吃法,一种吃法背后就有一个说头、一种花样和变数,即是对藜麦认识的过程,传承和创新美食的思维发散。心神疲惫了,没了睡眠时,喝碗藜麦酸奶,整夜会睡得沉香。喝藜麦酸奶要加一勺蜂蜜或白糖,搅匀再喝,喝来亦有讲究,要一勺一勺地喝,边喝边嚼,嚼着嚼着就会嚼出筋道和香味来。喝下半小时,浑身松弛,眼皮也在打架,睡意悠然而来。藜麦遇见酸奶,是舶来文化和游牧文化在交流融合,仿佛揭开生锈的密码,沉藏的秘密昭然大白。
制作藜麦永生花要经过素材采集、脱水脱色、染色、自然干燥几道工序。先是采集品相上好的藜麦鲜花,花穗要饱满、果实要厚实。之后迅速整理修剪花枝,浸入溶液中泡24小时,待脱净原色,再移至另杯溶液中密封浸泡36小时,如是,脱出的藜麦花润而富于质感。染色要去掉藜麦花细胞壁原有的花青素,加入环保有机染色剂,还原藜麦花原有的色彩,这样制作出的藜麦永生花颜色更显绚丽。最后一道工序,将藜麦花放在干燥、通风、避光的地方自然干燥即可。走向艺术的藜麦永生花,清韵扑面而来,置于书屋、办公室,有种脱俗之美,婉约而缠绵。佩以胸花,则会泛起故事里邂逅的朵朵浪花。
天祝7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冷温半干旱、凉冷半干旱、寒冷半干旱、高寒半湿润、高寒湿润气候适宜藜麦生息繁衍。上个夏天,我陪同中国著名作家采风团途经松山藜麦产业园,在藜麦产业介绍展板前,一个数字跳出来,让我眼前一亮:天祝藜麦种植面积达到十万余亩,中国高原藜麦之都实至名归。
十月的天祝是色彩的世界,各种各样的颜色在坡坡上、沟洼地肆意宣泄着,几近眩晕,像走进一幅幅油画,微带古典。这些大自然中燃烧的美,靠的是婉约,多少缺了些气势和震撼。而大片大片的藜麦高蹈火焰的景致,会让你在瞬间看到天空倾斜,飞鹰俯冲,雪山把银光和盘托出。红的、黄的、黑的、紫的……一嘟噜一嘟噜藜麦把涟漪一波波递给远天。它的张扬会迷失你的判断,这个时段,最好不要轻下定义。
行进乡野阡陌,到处藜麦飘香。藜麦落户天祝,又在天祝延展和上升着自己的空间,得到实惠最多的依然是老百姓。“天祝藜麦香,香过那酥油茶”,藜麦散发出的香是那种渗到骨子里的香,若把藜麦和酸奶搅和在一起,那才是香的极致呢。
说到七彩藜麦,自然想及天祝土族服饰上的七彩颜色,它热烈到极致会有声音作响,若能让且歌且蹈的土族安召舞飘逸出藜麦的色彩,就能嗅到在篝火里延伸的古老气息,那弯腰的弧度恰恰是我们的民俗。
陌上十月,十万余亩飘香的藜麦浪在蓝天和白云下涌动,映红雪山,映红清一色红顶新农村民居,加上千年华锐藏土风情,吸引着天南地北的摄影家的眼球,他们纷纷来天祝赴一个以光绘画的约会,把天祝的绚烂与妩媚、温度和风情传递给世界,一次次拉近外界与天祝的距离,英雄之地生长的故事已不再是遥远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