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田鼠大婶”日记里的年味儿
放鞭炮贴对联、燎天蓬、串亲戚……在刚刚度过的春节假日中,“田鼠大婶”用文字记录下了西北农村浓郁的年味。
“田鼠大婶”是甘肃武威民勤县薛百镇上新村一位地道的农家妇女。2022年,她生平第一本图书《田鼠大婶的日记》由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一年365个日子,在她的笔下真实而温暖。大婶关于过年这一段时间的记录,很多是对各种“吃”的忙活,里面包含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向往。
磨新面
正式准备年货,先从磨了新面开头。
磨坊热闹起来。
房脊上落满了麻雀儿,大群大群,呼啦啦飞来,扑棱棱飞走。
磨面的,拌麦的,人多,不争,不急,围着炉子,四庄八村的事儿,碰了面,长长短短喧了个透!
磨坊里的人喊得紧,磨面的人还在皮腾。
磨坊里有火盆,煨了小窑炭,粉尘混合着炭烟味,轰隆隆的机器声,热乎乎,暖烘烘。
外面有搭无搭的雪花儿,下哩不下哩,那有什么要紧。
炉火那么旺,生铁壶里的水冒着白气,小猫在炉脚下的灰里打滚,随即,翻身一蹿,跃上了凳子。
磨了面,还不着急回家。人们烤火,喧谎。磨坊的老板娘是个热心肠。
在磨坊里,肚子饱,身上热,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眼下是安闲的,富足的。
扫房打毡
腊月十六,好日子,扫房,打毡,迎接新的一年。
忙活了一年,赶在腊月,里里外外好好打扫一哈,房顶地面旮旮旯旯都要扫一遍的,尤其炕上的席子毛毡,卷出来,晒晒,打打,把积了一年的沙土灰尘敲打干净,好清清爽爽过个大年。
蹲在暖洋洋的日头底下,听庄子上传来远远近近的打毡声,此起彼伏腾腾不绝。这样的声音让人熟悉又恍惚,许多年似乎就这样大步大步腾腾走远。
蒸馍炸油果子
每一年的腊月二十三一过,庄子上的女人们,都是在蒸蒸炸炸洗洗涮涮中忙碌。
几乎从我记事起,这样的腊月不曾改变,我在其中,安于这样的忙碌,享受这份不变的踏实。
天气真是好啊,房檐下,旮旯凹,有我的一墙好日头,忙里偷闲,一晌贪欢。
看新擦的玻璃,亮晶晶的,看晾满绳子的床单被套,在明明晃晃的日头下,悠悠荡荡。
为了过年,我们起早贪黑地忙碌,房屋彻底打扫干净,蒸满筛子的馍,炸满缸的油果子,杀鸡宰羊置办年货,还不忘大人娃娃穿身新衣裳!一年才过这么一次年,出门在外的人都回了家,亲戚朋友聚一聚,一年到头很少见面,也就是过年,大家伙儿坐一起,吃喝玩乐喧喧说说。这样想想,为了过年, 这所有的忙碌都是那么真真切切地值得。
如果不过年,天天就那么过日子,那该是多么的乏味。
除夕
今个儿腊月三十,除夕夜!
一早起来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准备放鞭炮,贴对联。
婆婆进来了,提着一筐白菜萝卜,跟我告诵,哪个萝卜是四奶奶家的,哪个是何银花二妈家的,啰啰嗦嗦,我听得好笑。
今年忙,秋后只种了一点儿萝卜白菜,结果,挖回来一车斗,搁院门道里,天天大棚上忙活,又冻掉了不少!
那天婆婆在干上和一伙老婶子们喧谎,可能提起了这事儿,结果,后晌四奶奶送来了一筐萝卜。二日,何银花二妈又喊我们老爹,地窖打开了,三轮车开上来,给你们拾些萝卜白菜!
燎天蓬
东去东赢,西去西成,百病消散,牛羊满圈!
每一年的大年初一,天还没亮,老爹就抱了当年的麦草捆,拿着香,喊我们起来燎天蓬。
火光照亮了新年的天空,鞭炮在火堆中噼噼啪啪放响,人们穿着新衣裳,在火堆上跳来跳去,旧年已去,往事随风,不再留恋,新年已到,劳有所得,得偿所愿!
在这儿,大婶祝愿大家新年新气象,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兔年活泼可爱,一如穿红褂的小兔,蹦蹦跳跳,喜气洋洋!
大年初一,吃饱喝足,红崖山水库一游!放开小飞机,天高,水阔,风大,手抖,拍了一圈。
串亲戚
大年初二,大姑来啦,小姑也来啦,还领着她的新女婿娃!
好家伙,以前一伙小幺儿凑一起,就疯,姑娘们拍美照,小伙子们打游戏,这次,来了一个可以叫姐夫或妹夫的小伙子,孩子们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很快地,上炕的,坐炕沿的,一伙年轻人玩到了一起,打扑克打得热火朝天!
年轻真好啊,就可以这么不管不顾地放肆!
我不专心炒菜做饭,总是一会儿拍照,一会儿和孩子们嬉闹,大姑默默剥着大葱不言喘,小姑急性子,咣咣剁着姜,眼热我都要当婆婆的年纪了,永远还像个无心无肺的无事人!
大年初三,我今个儿领着孩子们上兄弟家看母亲,一进门,就看到兄弟媳妇在厨房忙活,我还是老毛病,连声问,让我干啥?兄弟媳妇嘻嘻笑,姐姐和老妈喧喧吧,一年到头忙着,再说,老妈都舍不得使唤姐姐,我哪敢呀!
我们正说笑哩,三婶和琴妹妹领着孩子也来了,琴妹妹放下怀里的孩子,就进了厨房,我也跟进去了,又说了一句,让我干啥呢?兄弟媳妇咯咯笑,行啦行啦,有琴琴给我帮忙就行,姐姐你陪三婶和老妈坐坐吧!
两个老婆子喧谎儿我跟着无事儿,儿子和侄儿头对头打游戏,丫头和侄女肩挨肩刷抖音,都没我的事儿,一眼瞅到了闲在墙旮旯里的钢琴,忙唤侄女,来来来,教姑妈弹钢琴!
你们咣当咣当做饭,我们叮咚叮咚弹琴,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干活
大年初五,三天年已过,该收心上棚干活啦,再说,大棚里活生也不等人!
掐芽疏果,老手旧胳膊,干起来很快,一晃就过了晌午,正是天热人困马乏时,大姑打电话,羊肉煮熟了,鸡焖上了,喊我们带老爹老妈到她家来。
特别喜欢去大姑家,大姑家在沙窝里,每次到大姑家来,我总要叼空儿跑出去四处溜达一圈。
喜欢大姑家后院,稀罕后院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羊群还没回来,有两只半大小羯羊,好奇地跟着我,低矮的小草房门头墩上,竟然还卧着一只喜鹊!好奇怪啊,很少见喜鹊这样卧着,是天太冷了吗,卧在这儿避风,晒日头?我慢慢靠近,它也并不躲开,我不想过多地打扰它,出了后笆门,小羯羊去铁槽里吃干草,我回头,才发现那只喜鹊正蹲在小皮桶上,头探进桶里,长长的尾巴翘在外面,啄食羊儿们吃剩的细料!
奔流新闻·兰州晨报记者 张鹏翔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