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花儿”非植物意义上的花儿,其是一种流传在大西北汉、回、东乡、保安、撒拉、土、藏、裕固等民族中的以爱情为主要内容的优美如花儿一样的山歌。正如一位“花儿”学者所言:它是这块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从心底流出的情愫,它像水一样流进他们生活的一切领域进行滋润。它是田野之歌,纯洁朴素,始终散发着泥土芳香;它是生命之歌,从中释放着乡间百姓的人性追求;它又是地域性的开放艺术,在中国西北无处不在,与山风共舞,与流水同响。
“花儿”的意蕴是深厚的,也是丰富和色彩斑斓的,她是古羌人羌笛的凄美苍凉,是《诗经》赋比兴的儒风遗韵,是山水云气、风霜雪雨,是飘荡在大西北山水间的天籁;她是生命的微笑、精神的荡漾,是心灵的植被与家园,是记忆深处抹不去的乡愁,她就是大西北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活状态。
在“花儿”深厚、色彩斑斓的意蕴里,有一个芳名远扬、使用频率极高的地名叫松鸣岩!其位于甘肃省和政县,是国家级森林公园、AAAA级旅游景区。这里群山叠翠,青峰接云,古松参天,林荫夹道;石崖上历代殿宇楼阁凌空,山水间多亭榭飞桥,时闻钟鼓之声悠悠;四季云雾缭绕,终年流水潺潺,幽静深雅;峡内林木丛生,鸟雀和鸣,河水清澈湍急。每当山风劲吹,阵阵松涛大作,似高山瀑布声,又如万马奔腾,似猛雷,如骤雨,更如鼓鸣,因而得“松鸣岩”美称。松鸣岩之于“花儿”,是摇篮,是依托,是赓续“!花儿”之于松鸣岩,是凤冠,是抒情,是灵魂。
美丽传说里的“花儿”与松鸣岩
“花儿”意蕴里的松鸣岩与两个美丽传说联系在一起,我们可以领略“花儿”和松鸣岩奇幻绚丽而神秘的美。
一则传说曰:相传,很早以前,松鸣岩山清水秀,河滩开满多姿的野牡丹。一天,有位猎人经过这里,看见一个漂亮姑娘在河边洗浴、唱歌,歌声像流淌的河水婉转甜美,也像雄伟的山峰高耸云端。猎人被歌声所迷,躲在树林中悄悄地学,还情不自禁地唱出声来。姑娘听见有人,急忙披衣向山上跑去,猎人也紧跟在后面。到山坡树林中时,姑娘不见了。正当猎人失望地回头时,忽从山腰传来姑娘的歌声,猎人转身上山,赶到山腰,歌声又从山顶飘来;猎人至山顶,歌声不断,却不见姑娘身影。这时从山下、山腰、东山、西山顶等处都响起姑娘的歌声,猎人依歌而行,四处寻找,但再也没有见到姑娘。到天晚时,他唱着学下的歌回到村庄。猎人把奇遇告诉给乡亲们,把学到的歌教唱给众人。大家认为是天仙女下凡传歌,于是就在松鸣岩修起菩萨大殿,每年在猎人遇仙的日子——农历四月二十八日,来到菩萨大殿下面的山坡,演唱仙女传下的歌即“花儿”,人们用“花儿”纪念仙女。
还有一则传说言:相传,天宫龙华圣母的三个女儿金萧、银萧和玉萧因厌倦天宫生活,私自下凡访游名山玩耍。一天,来到松鸣岩、欣赏秀美景色时,恰巧看到猎人青哥被恶豹所追,命在旦夕,金萧将其施法救下。这天正是农历四月二十八日,为报救命之恩,青哥率领众亲友在松鸣岩修庙塑神,恰在这天,金萧仙女显灵,并从天空中传来悠扬的歌声,被众人学得,即是今天的“花儿”。于是,在每年的四月二十八日举行法会,唱传说中的仙歌即“花儿”,形成传统的“花儿”会。后相传,金萧仙女留在松鸣岩,银萧仙女留在寺沟、玉萧仙女留在湫池沟,这几个地方均成为和政著名的“花儿”会场。
“花儿”的起源、成熟和发展自有规律,一个传统的歌场即“花儿”会的形成也是如此。目前根据学者研究证明,河州“花儿”至迟在明代已经成熟和广泛流传。比如明成化六年(1470年),任河州儒学教授的高弘,游河州北乡所作的《古鄯行吟》曰:“青柳垂丝夹野塘,农夫村女锄田忙。轻鞭一挥芳径去,漫闻花儿断续长。”这首诗明确记载了“花儿”名称和“断续长”的音乐属性和演唱特征。显然,以上两则传说是附会的,反过来把对“花儿”的无比热爱之情寄托在优美的传说中,给松鸣岩“花儿”和“花儿”会披上神话色彩,使之变得更加神秘与美好,令人向往。
民俗里的“花儿”与松鸣岩
松鸣岩是著名的佛教名刹,早在明代就建有松鸣岩寺。明嘉靖本《河州志》载:“松鸣岩灵湫,州南百里,花草芬芳,有泉号灵湫,岁旱祷雨辄应。”《和政县志》载:“松鸣岩佛寺初建于明朝永乐二年至正统二年(1404—1437年),河州都督刘昭自捐俸银并倡导民众捐钱创修。”松鸣岩寺建成后,自然就会举办有关佛事、民俗活动,其中最隆重的就是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八的“龙华会”。相传农历四月初八日是佛祖释迦牟尼的生辰,我国佛寺常于这一日以香水洗佛,所以叫作“龙华会”,俗称“浴佛节”,松鸣岩寺也不例外。但该寺的“龙华会”却在四月二十八日进行,《和政县志》记载: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六至二十九日开龙华会,朝拜寺者累巨万千,香火甚盛。因和政地处高寒阴湿,“山高地凉,大燕麦不黄”,“春迟”。农历四月八日时节,这里野草刚刚萌发,山未青,水未秀,再加之正是大忙时节,所以人们就把四月初八的“龙华会”挪到四月二十八日,仍称“四月八”。这时候山青了,水秀了,农活也暂告一段落,风和日丽,野牡丹争妍。“龙华会”期间,香客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形成一大民俗景观。
“龙华会”期间,临夏、和政、广河、康乐、夏河、卓尼、临洮等地各族民间歌手云集于此,搭起帐篷,昼夜对歌,游人也下山加入到对歌人群中,游山、唱“花儿”,以歌会友,以歌传情,遂形成传统的“花儿”会,规模宏大,人数众多。其间,松鸣岩的山坡上、树荫下、小溪旁、丛林间,歌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其情其境令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老僧喜开浴佛会,八千游女唱牡丹”是清代时松鸣岩“花儿”会的真实写照。
就这样,松鸣岩“龙华会”就演变成人们纵歌山水间的传统“花儿”会,演变成民俗文化节、狂欢节!
松鸣岩之于“花儿”,是摇篮,是依托,是赓续!“花儿”之于松鸣岩,是凤冠,是抒情,是灵魂。
诗人笔下的“花儿”与松鸣岩
松鸣岩的美景和“花儿”在诗人笔下经常出现。翻检手头文史书籍,自清代始到新中国成立,咏松鸣岩诗歌有二三十首,较之重要者如清张和的《松岩叠翠》,清祁魁元《初游松鸣岩》《登松鸣岩绝顶有感》《与诸友游松鸣岩》《游松鸣岩》《登松岩晚望》,清郭朝佐的《登须弥岩》,清丁俊的《须弥翠色》,清邓隆的《游松鸣岩》《南无台》《西方顶》,民国张建的《松岩叠翠》,民国马敬堂的《重游松岩》等,新中国成立后,咏颂松鸣岩的诗文就更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诗歌写松鸣岩“花儿”,成为过去史志不记录、许多封建文人不屑一顾的“花儿”珍贵资料。如清道光进士张和的《松岩叠翠》:
叠嶂层峦看不明,万松积翠锁峥嵘。
楼台偶露林间影,风雨时听树杪声。
羌笛遥传边曲古,雪山寒接暮云横。
登临应有孙登啸,半岭斜阳鸾风鸣。
这里“羌笛遥传边曲古”一句中的“羌笛”是指流行于河州的民间乐器“咪咪”(或称“筚筚”),常作“花儿”的伴奏乐器;“边曲”指“花儿”;晋人孙登喜长啸,这里比喻歌手们高亢激越的“花儿”声。这应该是松鸣岩“花儿”首次出现在诗人笔下。
清庠生祁魁元的《登松岩晚望》写道:
松风吹我上孱颜,危立天池四顾问。
烟锁都岗藏古刹,云开两峡见雄关。
斜阳乱点红花岭,积云遥撑白石山。
不信神仙求不得,看棋人也烂柯还。
松鸣佳景出尘埃,一度登临一快哉。
石磴疑从云际上,天桥浑向画中排。
林藏虎豹深山古,路接羌戎绝径开。
我亦龙华游胜会,牡丹听罢独徘徊。
这里“我亦龙华游盛会,牡丹听罢独徘徊”句,说明当时松鸣岩“龙华会”上唱“花儿”的盛况。此处“牡丹”指“花儿”,因松鸣岩野牡丹很多,人们喜欢牡丹,所以把唱“花儿”也叫“唱牡丹”。祁魁元《前松岩古风》中有“老僧新开浴佛会,八千游女唱牡丹”的诗句,也记录和描述了松鸣岩“龙华会”和“花儿”会盛况。1983年,陇上大儒张思温先生游松鸣岩,留下《游松鸣岩》诗,记录了“盛会游人逾万千”的“花儿”会盛况:
父书曾读松岩记,向往名山五十年;
宿约追怀马敬老,题诗忆诵祁梅仙;
安车迎客尊三老,盛会游人逾万千;
足弱峰高难造极,清溪绿树且流连。
“花儿”唱词里的松鸣岩
松鸣岩“花儿”会期间,小溪里流淌着“花儿”,山谷里回响着“花儿”,空气里弥漫着“花儿”。反过来,“花儿”忠实记录着松鸣岩的历史与过往,深情咏颂着松鸣岩的今天与明朝,二者彼此相恋,谁也离不开谁,互相成就对方。如下面“花儿”歌词里的松鸣岩和产生于松鸣岩的“花儿”不胜枚举,这是“花儿”之幸,也是松鸣岩之幸!
太子山怀抱的松鸣岩,西方顶接的是蓝天;
五彩的祥云们绕山转,南无台落下了神仙。
山清水秀的松鸣岩,松柏树遮住了蓝天;
生下的清俊长下的端,真好像四月的牡丹。
喝一口泉水润一下嗓,放声唱,青山绿水的地方;
揉一下眼睛了仔细望,好风光,人世间赛过天堂。
深不过海来高不过天,俊不过河州的牡丹;
“花儿”漫到了松鸣岩,漫醉了唱“花儿”的少年。
松鸣岩风光实话们好,野牡丹开在了山间;
水帘洞流水哗啦啦响,松柏树遮住了云天。
太子山怀抱的松鸣岩,西方顶接的是蓝天;
锦缎云彩绕山者转,染红了山里的牡丹。
太子山拉起个白云了,松鸣岩拉了个雾了;
不见的阿哥哈可见了,针眼里透了个命了。
太子山下的松鸣岩,松柏树顶的是蓝天;
四月八领上尕妹浪两天,心上比过年的舒坦。
松鸣岩的松柏柳梅滩的柳,和政县山青嘛水秀;
小康的大路上稳步走,好日子还在后头。
天空里太阳升高了,松鸣岩的花儿们俊了;
“花儿”和少年唱开了,各民族欢乐者笑了。
松鸣岩修下的松鸣塔,塔高者顶破了蓝天;
尕妹是宾馆的服务员,阿哥是马队的老板。
东山拉雾者西山嘛开,西方顶们吹起个雨来;
好“花儿”唱上者走不开,坐下是没心思起来。
旅游了要走个松鸣岩,一心要漫两句少年;
我俩个牵手者肩挨肩,尕光阴过了个舒坦。
非遗保护视野下的“花儿”与松鸣岩
“花儿”是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松鸣岩“花儿”会在西北地区乃至全国和美国、法国、荷兰、新西兰、澳大利亚、日本等国家及地区都有重要影响。2001—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三次专程来临夏考察河州“花儿”,重点对松鸣岩“花儿”会进行考察。2004年,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命名临夏州、岷县为“中国花儿之乡”。2004年8月,松鸣岩所在的和政县被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命名为“中国花儿传承基地”。2006年5月,“花儿”被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6年7月,中国民协“花儿”文化专业委员会在临夏州挂牌成立。2009年9月,“甘肃花儿”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在这样的大视野下,松鸣岩和松鸣岩“花儿”会显得特别重要,它不仅是一个AAAA级旅游景区,而且目前已成为国内外专家学者采风、考察、开展学术研讨、采集原生态“花儿”的理想之地,也是保护传承珍贵的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基地和孕育优秀“花儿”歌手的摇篮。
多年来,省州县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为此做出了许多努力与成绩。如1999年,省文化厅、省民委和临夏州政府联合主办“甘肃和政县花儿艺术节暨松鸣岩旅游观光节”,2000—2002年和政县连续举办“花儿艺术节暨松鸣岩旅游观光节”。2004年,州文化出版局主办“松鸣岩花儿大奖赛”。从2005年开始,省文化厅、临夏州政府主办,和政县政府承办,在松鸣岩“花儿”会期间举办多次“中国西部民歌(花儿)大奖赛”,还举办多次“花儿学术研讨会”“花儿培训会”,完成《和政“花儿”文化资源整理与研究》《和政“花儿”现代传承发展研究》等项目,出版《松鸣岩花儿曲令集》《宁河花儿缀集》《宁河印象》……松鸣岩“花儿”会为“花儿”这一珍贵的世界级非遗项目的保护、传承、发展和研究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名副其实的“花儿”圣地和寄情、纵歌山水的民俗文化节、狂欢节!
“花儿”意蕴里的松鸣岩美丽、多彩、神圣、迷人,是旅人的天堂,是“花儿”人如醉如痴的梦,是一年一度“四月八”不缺席的赶场和一声声永恒的抒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