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理
肃州人一天的开始,远比日出而作要早许多。凌晨三四点,肃州城里就已有轻拂街面的扫街声。此时的夜,就像无际的海,泛着蓝光,大得不可捉摸;均匀的扫街声,一起一落,就像海水拍打沙滩,与鼾呼应。肃州人的早晨,就这么开始了。
我年轻时在酒泉上学,宿中听街声,感知西部夜阑地阔。学校倡导冬练长跑,并为了检阅成绩,还在冬至前后举办长跑运动会,所以学生也是早起的群体。听到扫街声,我告诉自己:该起床了。出校时,环卫工人还在专心地清扫着。天很冷,甚为感动。那时的老酒泉,城中铺了柏油的小街巷还不多,大都属石子与土路面,扫街也是一种苦差事,但环卫工人尽职责,每天都给了人们一个清新的早晨。
肃州人的早点,最有名气的是糊锅。在天似亮未亮之时,有人往来于糊锅店。赶早的食客进店交钱,走向灶台。通常在店的进门处有收银台,屋子的其他空间摆放饭桌椅,有的还在门前临时摆放一些,供偏爱露天食者伏用。店主常在前一天,就将做糊锅的麻花、馍片和汤汁准备就绪,到了第二天早晨,只是烧上热汤汁,调制糊锅就是了。所以一个店有一两个店员足够运转。顾客交了钱,现在又添新花样,扫码。站在灶台前的店员看到顾客交了钱,就从身旁的碗摞上掂起一只碗,从蒲篮里或筐中抓起麻花段,往碗里一丢,再加几片薄薄的锅盔片,舀起鸡汤浇在麻花和馍片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糊锅就做成了。鸡汤是勾了芡的,中有粉皮,放了胡椒,有点淡淡的辛辣味,这与祁连山下气温低有关。所以在肃州吃糊锅,暖身养人。我在肃州糊锅店里吃糊锅,发现了一个秘密,即所有店里,给客人舀糊锅时,浇在麻花上的汤都要溢出碗边,如不溢出碗边,感觉那卖的就不是糊锅似的,吃得也少了滋味。
在肃州的酒店里,糊锅也作为名吃上桌,但感觉不如街边店里的好,究其原因发现,酒店里有几个不足:一是量不足。酒盅一样的小碗,盛的还是七八分满,麻花只两三个小截。二是麻花在汤里泡得时间太久。这与在酒店里用餐有关。在酒店,人们喜欢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礼仪上,吃的时候,还要斯文。碗小,可以理解,饭就盛得不满,而吃饭时还要兼顾聊天,享用美食的快乐大打折扣。于是乎,就拿糊锅来说,等到进食时,早已泡老了。在小吃店里就不同,汤刚浇上麻花,随即端来,长啜大嚼,第一口咬下去,麻花嘎嘣响,是干的;再一口是脆的;继续,里脆外酥,还带有满口油香;吃到最后,就不用咬了,麻花已吸足了汤汁,是软的,稍嚼即可。一碗麻花,在鸡汤中吃出干、脆、软、糯,那才过瘾呢。所以要吃地道糊锅,就得到街边店里去吃。还有关键的一点,汤满得溢出来的感觉叫酣畅,表达了浓浓的乡土气息。
肃州人一睁眼,就能看到祁连雪峰映在天空中,始终都是开心的景物。肃州的雪峰,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凌乱。一弯雪峰,略微分两半,每半十几座,大小、形状、高矮、间距,都很相似。每到微曦泛起,澄明剔透的雪峰,就在天边望着你,你能不感到欣欣喜悦吗?肃州人的一天,是伴着雪峰的美景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