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随平
晴窗下,一袭明媚。这样的时刻适合望云。
望云,望一份闲适。
墙院低矮。低矮的墙院婆娑着树影,晃晃荡荡,迷迷离离,风轻轻翻过院墙,树影就跟着向庭院中荡过来一些,风翻过去,树影再次缩回去。而鸟声,就在檐上,望鸟的人循声而望,那鸟就立住了脚步,低头、鸣叫、抬头、张望,如此反复。望鸟的人,一把木质小凳,斜倚在檐下的墙根。鸟在檐上,人在檐下,而流云,就在高天之上。
高天之上流云,是一道风景。在午后的闲适时光里。
其实,流云是天空养育的波涛。翻卷着,涌动着,一浪一浪,后浪推前浪,从东而西,抑或从西而东,就那样悠悠然,寂寂然,无拘无束。望云的时候,我就会想,那翻卷的云层里是否会裹挟着梦,或者絮状的向往,反正在童年的午后时光,我总会独自倚在窗棂下的墙根,望着浩渺天宇出神,似乎我的整个梦想就住在天空里,住在天空温暖的云里。晴日的午后,母亲也会坐在檐下的台阶上,手里做一些似乎永远做不完的针线活,一家人的衣服鞋帽,缝缝补补,针头线脑,都在这样的光阴里做过去。母亲做着针线的时候,总会跟我说说笑笑,说后院生了新芽的椿树,说庭院中的牡丹,说倚墙而立的蔷薇,毕竟是夏日,花花草草都会醒过来,而且那么繁茂,那么葱茏,整个庭院——哦,不,整个院舍都笼罩在浓郁的馨香里,粉蝶起舞,好不热闹。
愈是热闹,庭院愈显阒寂。
我爱这庭院,也爱这阒寂,这深深的院舍养育的午后时光,花兀自开着,风走来走去,偶尔之间,会有花猫翻过院墙,爬上瓦楞,轻手轻脚地立于屋脊之上,四处望望。当然望得最多的还是墙院背后的鸟窝,和住在鸟窝里的鸟雀,白天的时光里,鸟雀总会出去觅食飞翔,猫巡视过一回,悻悻然从屋脊上退下来,将头缩进胸脯里,安静地睡去。猫的时光除了夜巡捕食,就是睡觉,睡觉是猫一生中的最爱,当然有阳光的陪伴更是幸福。
秋日午后,晴空若是洗过一般,明净而深邃。我亦喜欢在这样的时光里,仰望长空。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的景致在晴窗之下是看不到的,但读过了这样的诗句之后,我就喜欢遐想,遐思遥远的天际,一抹落霞,大鸟振翅而去,若离弦之箭,秋水浩渺,从天边弥散开来,这样的景致多么令人神往,期许能有一天兀自坐在高山之巅,细细品咂这如画的风情。后来,我就喜欢在这样的时光里,斜倚檐下,翻开一本素笺,涂涂画画,画心中的长空万里,众鸟归巢,和着一抹迷人的霞光,而远处的阡陌小道上总有或少或老的人,挽了手,并肩而行,向着霞光,向着深深村巷,默然归去。
其实,我更愿意把这迷醉的时刻想象成是在秋日的晼晚时分,日暮归巢,沉醉在诗画景致,以至于忘了归路,那翻腾惊飞的鸥鹭四散而去,哗啦振翅,多么美,多么迷人,怎能不让人迷醉呢?
一方晴窗,一方小小世界。
一方世界,一方恒久的热望与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