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
我的故乡在长江中下游地区,那里雨水充沛,气候温和,其主要农作物是水稻。记忆中,那时候家乡田园较多,人均1.5亩地之多,再加上家家人口多,一般农户至少10亩地,像我家就有十五六亩地。那时,一年要种植三茬水稻,即早稻、中稻和晚稻,全部是人工栽插,一棵棵的秧苗,是多么的费时费力呀。
将秧苗栽插在广阔的田园里,须经过三道程序:拔秧,挑秧,插秧。育秧苗的种子先播撒在村庄附近的肥沃水田里,以便于随时观察秧苗长势,待秧苗育到适宜栽插时便开始拔秧苗。卷起裤腿,光着脚并弯着腰,一把把秧苗拔起并洗掉根上的泥巴,再用稻草扎起来,大人小孩齐动手,一会儿,育秧田里就全是待插的一把把秧苗。
插秧的水田一般离育秧苗的地方一两公里以外,为合理利用时间,一般庄户人家都是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下田拔秧,待吃完早饭后,人们肩挑背驮地将秧苗运到较远的水田里。期间,为保障秧苗供给不断档,一般都有合理分工,拔秧,挑秧。乡间小路弯弯曲曲,雨水又多,道路泥泞,挑秧全靠肩挑,湿漉漉的秧苗,百十斤重,来来回回,遇上下雨天,穿着雨衣,雨水下在秧苗上越挑越重,不小心连人带秧摔跤是常有的事。
插秧趣在身腰,身腰腿脚呼应配合。腿,栽左退右,栽右退左。身,重心挪移,身法辗转,动若灵猫,轻若流风。其“规定动作”就是:低头、弯腰,左手握把秧,两脚不停地后退,右手又不停地将少许几棵秧苗插在水田里。插秧是要讲技术含量的,栽插得太深了,影响后期秧苗生长,太浅了,下雨刮风时秧苗就浮起了,届时还要补插。插秧一般先从左往右,再从右向左,直到这一轮插完,上田埂后又从头再来,如此循环往复……而行距以七八棵为宜,且株距、行距要平直,以便于后期播肥、除草等田间管理。
我学插秧是从上小学开始,那时父母便手把手教我们如何插秧。由于季节不等人,每次拔秧插秧期也就一周左右,此时家家户户都忙着插秧,连雨天都不闲,那些家庭劳力少,田地多的都要请人帮忙。
其实,帮别人家插秧是个“肥”差事,自己家插秧时粗茶淡饭,别人家就不一样了,好菜招待,上午10点和下午4点左右还“打尖”,荷包蛋送到田头“伺候”,待遇那个高呀。我们家劳力多,经常帮人家插秧,农户之间也不需要工钱,管好饭就行了。不容置疑,插秧真是个“苦”差事,从天刚蒙蒙亮一直栽插到月亮升起来,风吹日晒雨淋,一直低头弯腰,手脚不停,一天插下来腰都直不起来,尤其是插秧的手都红胀了,而有时候遇到田里的砖头瓦块或碎玻璃杂物之类的,手指鲜血直流,洒上云南白药,裹着一层厚厚的布继续插秧,因为农时不等人。
那时我只十几岁,插秧却特别快,我的青春就是在乡村插秧中度过的,即使后来在外求学,暑假回家时也不时地帮家里插秧,长大后到了很遥远的西北工作,就很少插秧了。10多年前的一个春季,我带着妻儿回南方老家,恰巧是插秧季节,妻儿第一次见到插秧,感觉好奇,便跳到田里学了起来。妻儿说,插秧虽然辛苦,但趣在田里,在于水田插秧的感觉、体验,最妙的是光着脚下田,那是一种很美的体验和回味。
写到这,忽然想起宋代诗人杨万里的《插秧歌》:“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