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鸳鸯湖上

令军信

鸳鸯湖公园的所建之地，原先是一块河滩地。

河滩边长满了野生的芦苇，一大片、一大片的，一人多高，像无人管束的娃娃，由着性子，长得野来野去。

河滩周围，野芦苇长得蓬蓬勃勃，围成一个圈，像天然圆形的篱笆墙。圈里水草丰美，成为水鸟最惬意的栖息地。

一些不知名的水鸟、黑色的野鸭子，都来这里建窝筑巢。有人曾看到一对鸳鸯在芦苇丛中戏水，鸳鸯湖公园由此得名。

从宁远（武山）小城出发，沿着渭河边的回廊，一路向西。不到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鸳鸯湖公园。

鸳鸯湖的雪天，别有一番韵味。

河滩上，银装素裹。渭河蜿蜒曲折，像一个调皮的娃娃，从白色的被子里跑出来，在河滩上扭起了秧歌。又像一条黑色的蟒蛇，游走于白色的河床之间。

雪咯吱咯吱，在脚下响着，那是小孩子被挠胳肢窝时发出不可抑制的笑声，还是雪被踩疼了发出的叫声，让人不忍踏足……

于是，我慢慢地走着，挑着在没有脚印的地方下脚，留下我的第一个脚印，尽量不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样的走法，来到鸳鸯湖，要比平时的时间，慢了一半。但我，却没有吵醒雪的清梦。

我所居住的宁远小城，处在狭长的渭河河谷中。

湖的北面，是连绵起伏的小山，湖的南面，更是层层叠叠的矮山。东西南北，都是雪的世界，像一个巨大白色的蒙古包，把整个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

站在湖边，东西南北连成一片，像一个温情的怀抱，把鸳鸯湖紧紧地、甜甜地、柔情似水地拥入怀里，生怕她被冻着了。

此时的鸳鸯湖，就像一个熟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儿。它睡得那么香、那么甜，我甚至能听到它均匀的呼吸声。

轻轻地，我化成一阵风，飘在雪上，生怕发出的声音，惊醒它的酣梦。

三九寒天，湖面上，已经结冰。

水，是湖的精灵。冰，是水的面纱。湖，情意绵绵时，柔情似水。水，为情所伤时，冷若冰霜。

湖面上的冰，仿佛一张硕大的白纸，蒙于湖面上。而白纸上显示出的那些一团一团，湿濡的地方，是因为湖中的有些地方，冰有些消融。消融成一个圆圈，间或几个圆圈，如白纸蒙于一盆水上，拓湿的印记。又仿佛丹青高手写生时，一不小心，把几滴墨汁滴在白色的宣纸上。面对这一张巨大的宣纸，是否也激起了你创作的欲望。

突然，几个黑点，出现在湖中那些消融的冰圈处。

远远望去，那几个黑点，如移动的黑色的句号。定睛细瞧，原来是黑色的野鸭子。

一年四季，这些黑色的精灵，嬉戏于湖面之上。时不时，一头扎进水里捉鱼，瞬间抬头，拨浪鼓一般，摇落头上的水珠，咂巴着嘴，享受着美味。

它们非常警觉，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贴着水面疾飞，脚丫划着水面，留下一道水波。一道道水波，近观，像一个个倒立的对号，批阅着湖水的杰作。远望，是一条条直线，像五线谱，谱写着美妙的乐章。

这些黑色的、不怕冷的湖中的精灵，依然那么活泼，那么机警，在刺骨的湖水中肆意地游玩着。它们的出现，给冰冷的湖水，增添了温暖的气息。

满地的雪，如一床蓬松的洁白的棉被，激起你真想跳上去，再打两个滚，才过瘾的欲望。或者，踩一脚大树，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动不动，立于树下淋雪。让雪钻进领口，灌入脖颈，浸入皮肤。感受一场酣畅淋漓的另类体验。

幸亏，四下无人。

渐渐地，鸳鸯湖中赏雪的人多了起来。

人们三五成群，仿佛回到了童年，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两个大男人，孩子一般，撒欢跑在雪地里，互相往脖子里灌雪块。继而，又不服气地摔起跤来，麻花一般，拧在一起，在雪地里打着滚，浑身弄得像个雪人。爽朗的笑声，震得树上的雪，扑簌簌直往下掉。

扑腾腾，几只白鹭，从芦苇丛中飞起。它们有着细长的脚，尖尖的，长长的，土黄色的嘴巴，像烟杆叼在嘴上。园中的人们，连忙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机，拍下这些尊贵的客人。

家有梧桐树，何愁凤不来。一位本地摄影家在户外采风中发现，除了野鸭子之外，还有一些白鹭、林鹬、鹮嘴鹬，也来鸳鸯湖及渭河河畔迁徙中转，繁衍栖息。

刚才飞起的那几只白鹭，也可能是过客，只不过被鸳鸯湖的景色迷住了，才乐不思蜀，栖息于此吧。

不知不觉，太阳升起来了。雪后的太阳，好像也被冻僵了似的。如一颗巨大的红柿子，悬挂在半空中。

橘红色的霞光，洒在白雪覆盖的园中、湖面。那几只白鹭，扇动着白色的翅膀，沐浴在霞光里，在湖面上翩翩起舞。

湖中消融之处，黑色的野鸭子，嘎嘎地叫着，仿佛与空中的白鹭遥相呼应。

漫步在雪中，望着满园的玉树琼枝、亭台楼阁，空中飞舞的白鹭，湖中畅游的黑鸭子，听着雪中拍照打闹的人们欢快的笑声。我不禁感慨万千：谁曾想，昔日的河滩，经过改造，华丽转身，成了人们休闲锻炼之佳处，变为水鸟栖息之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