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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凌晨。两点多,张伟国被一阵惨叫声惊醒。
他顾不上穿拖鞋,跌跌撞撞冲进父亲房间。房门打开的刹那,恶臭扑面而来。看见儿子闯入,父亲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迅速用被子盖住了床上的排泄物。
张伟国沉默着,与父亲四目相对。后者突然大喊,“你们要害我,我不认识你们。”
张伟国情绪有些失控。他开始扇自己的耳光,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打在脸上。
不知道抽了多少下,他冷静下来,戴上口罩,熟练地把污秽物收拾干净,将父亲背入浴室。趁着父亲洗澡间隙,他赶紧打扫房间,喷洒空气清新剂。
父亲洗完澡,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老人没去睡觉,而是打开电视,对着一个购物频道看得津津有味。张伟国在一旁气得全身哆嗦,可他没办法——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张伟国63岁,父亲85岁。自从两年前,父亲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后,他就被父亲困住了。没有人能帮张伟国分担。他的母亲、妹妹很早就去世了。妻子和女儿原本能搭把手,可自从父亲总在家裸奔后,母女俩便很少登门了。
日渐衰老的身躯,让张伟国有时也力不从心。这两年,他除了头晕乏力外,走路时也总会双腿发软,有时还会伴随剧烈疼痛,得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为了照顾父亲,他已经连续两年没有体检了。
偶有空闲,他会给几个老伙计打视频电话——但各自家里都有老人要照顾,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张伟国发现,越来越多像他一样的“低龄老人”,需要照顾更加年迈的父母。
2月11日第三届中国人口与发展论坛上,《中国老年健康和家庭幸福影响因素跟踪调查(2021年)》发布结果发布显示,我国已经进入长寿时代,2020年全国百岁老人11.9万人,2021年人均预期寿命78.2岁,到2050年,80岁以上老人数量将翻两番。另一方面,来自国家卫健委老龄健康司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我国失能、半失能和失智老人已达4500万。北京大学一项人口学研究显示,到2030年,我国失能老人规模将超过7700万。
这意味着,“老人照顾老人”可能成为每个家庭不得不面对的养老困局。
“抛开孝道和伦理的话,很多人会活在残酷与绝望中。”张伟国说。
被困
父亲张大均总会做一些让张伟国尴尬又不知所措的事。比如趁他没注意,抢走别比人的东西;又或者,突然抱住路过的女性。这些“为老不尊”的行为,没少让张伟国挨骂,甚至因此惊动过警察。警察到现场看了,批评张伟国几句,让他好生照看老人。
于是外出遛弯,他得紧跟在颤颤巍巍的父亲后面,生怕老人离开自己视线。
在这个闹市区的工厂家属院里,邻居们知道张大均老年痴呆,见到他都绕着走。
张大均以前可不这样。退休前,他是厂里的工程师。妻子去世几年后,他找了个老太太当女朋友,同居,彼此有个照应。在外人看来,张大均是个“挺独立乐观的老头”。彼时,张伟国和妹妹的工作都不错,俩人从未担心过父亲的养老问题。
平日里,兄妹俩不管谁有时间,都会去陪父亲坐会儿,日子平静且闲适。
2020年,是张伟国退休前的最后一年。他天天幻想着退休后的生活——和妻子到处旅行,也可以再上个老年大学。他还专门学了驾照,准备和年轻人一样开着车浪迹天涯。
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妹妹突然车祸去世。张伟国马上意识到,以后只有自己照顾父亲了。下半年的一天,父亲的女友打来电话,说老张最近总是目光呆滞、健忘,性格变得异常暴躁,还整宿整宿看电视。
张伟国没太在意,他觉得父亲可能只是年纪大了。
2021年1月,张伟国正式退休。退休后,他和妻子外出玩了一圈。回家后,他去看父亲。老人表现很正常,女朋友在一旁胡乱收拾着屋子。他陪父亲在沙发上坐着,老人突然冒出一句,“你妈去买菜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妈都去世十几年了,你糊涂了吧!”张伟国有些诧异。话音没落,父亲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摔得粉碎,用极为难听的话辱骂儿子。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对张伟国说,“你叔下午过来找我办事,你吃完饭就回去吧。”
张伟国彻底听蒙了——他唯一的叔叔,早就过世了。
午休过后,张大均看上去又恢复了正常。张伟国看着没事,就回家了。回到家,他讲起父亲的异常表现。“我爷爷不是老年痴呆了吧?”女儿说。张伟国赶紧让她在网上搜了些资料,比对下来,他觉得父亲的确有了点儿阿尔茨海默病的前兆。
之后的日子,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橡皮擦不断抹去老人的记忆,他有时完全不认识儿子,有时偶尔记起有个女儿,但不相信她已经去世。张伟国带父亲去医院检查,他很快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医生开了些改善认知功能和控制精神症状的药物,让他们回家了。
医生告诉张伟国,这个病只会越来越严重,病人需要人全天陪护,日常再做些智能和社交方面的训练,不能整天关在屋子里。
他把父亲的情况告诉了他的女友。老太太很冷静,要了一万元“感情损失费”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当房间只剩张伟国父子俩时,他彻底明白,自己被困住了。
妻子迅速表态说和他一起分担照顾老人的重任。但张大均太能折腾了,乱发脾气、骂人不说,还动不动脱光衣服乱跑,渐渐的,妻子和女儿便不再登门了。
张伟国成了唯一照顾父亲的人。退休前,他朝九晚五,早睡早起。现在他没有固定作息,父亲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经常熬了一个晚上,还没睡几个小时,父亲就又起床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张伟国只能跟着一起起来。
他知道自己也在不可避免地衰老着——血压忽高忽低,呼吸偶尔急促;有时特别想上厕所,站在马桶前,却要半天才能尿出来。
张伟国用父亲的退休金陆续请过几个保姆,但保姆们受不了张大均裸奔,纷纷离开。张伟国还想过把父亲送到专门收治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养老院,但出于孝道,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困在时间里的张大均,记忆还在不断消失——他先是忘掉了近几年的事,接着又忘了近十几年的事。到了今年,他只能记住些自己三四十岁时的生活片段。他也从不认为自己病了,一切来自儿子的关怀,都让他觉得是在加害自己。
“那是我爸,无论指责、谩骂,我都要忍下来。”张伟国知道这是愚孝,可他没得选。
“如果可以安乐死”
张伟国也想过一些“如果”——如果父亲在睡梦中去世就好了,如果经历一场意外也行。每到这些念头冲上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不配做人。而父亲再度暴躁、折腾后,“如果”又会出现。并且,这种渴望来得直接而强烈。
“长期压抑的家庭看护者,他们的压力就像是在空杯子上慢慢加水,快到杯沿儿缘处,似乎还能承受,等到再满上,压力就如同杯中的水满溢出来,崩塌殆尽。”日本一本叫《看护杀人》的书中,记录了不少家庭看护者的普遍困境。
这种困境对66岁的常桂英来说再熟悉不过,而类似张伟国那些“如果”的念头,也在她的脑海中不只一次出现过。
常桂英的母亲88岁了。6年前,她在小区遛弯时,被一辆飞驰的电动车撞倒,头部受了重伤,成了植物人。医院诊断她是“弥漫性轴索损伤”,属于比较严重的颅脑损伤。即便能幸存,也是严重失能或植物人状态。
“我母亲最终活了下来。”常桂英从医生那里得知,母亲一年内醒不过来的话,就是植物人了。那之后,她按月数着,在医院过完了12个月。这12个月,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医院。
陪在母亲床窗边,常桂英一直对她讲话。讲累了,就用手机小声播放河北梆子片段,但母亲从没做出过一个动作,安静得如一株植物。
12个月过后,常桂英将母亲接回了家。她拿出自己记的账本一看,母亲在医院的这一年,共花费了22.4万元,其中5万是肇事方出的。常桂英薪水不高——上班时月薪4000多,退休了只有2000多,夫妻俩少量的存款原本是留着给儿子结婚用的,现在都花在了母亲身上。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已经退休的丈夫在小区当起了保安。
母亲有一套小房子,常桂英和丈夫商量后,自己搬了过去。从此,她彻底没有私生活了。
原本,她和丈夫都爱跳舞。母亲成为植物人后,她一次都没再跳过,甚至连想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每天早上6点多,她得起来给母亲做早餐。等待早餐做好的时间里,她用温水浸泡毛巾,为母亲擦脸、擦手,再用消毒棉签,蘸着漱口水清理口腔。接着,她把饭菜汤混在一起倒入榨汁机,打成糊状,再通过注射器打到母亲的胃管里。
胃管是从鼻腔插入,置于胃部,医学术语叫“鼻饲”。
常桂英的“鼻饲”技术是在医院学会的。她每次给母亲喂饭,都会先注入少量温开水,喂完饭,再用温开水冲洗胃管。“不管是食物,还是汤水,温度太冷、太热都不行。”常桂英每天要这样喂三次。每次“鼻饲”,还得将床摇成45度角。否则食物反流,容易造成肺部感染。
看似繁琐的喂饭过程,对常桂英来说已经是日常护理中最简单的操作了。
为了不总洗床单,她给母亲穿了尿不湿,每隔一会儿就要检查下。一旦皮肤被尿液浸泡,容易发生溃烂。排便则比较麻烦,“她不会表达,经常弄得的满床都是”,常桂英说,几乎每个植物人的房间,都会有粪便的残留臭味。
“什么也做不了,人生就这样消耗着。”这些年,常桂英错过了很多事情。比如在微信群,她看到之前的同事旅游、聚餐、跳舞时,自己只能偷偷落泪。再比如,儿子带女朋友见家长时,常桂英只让他们见了丈夫;儿子结婚当天,她在婚礼现场待了1个小时,就匆匆回去照顾母亲了。
亲家总叮嘱自家女儿,多心疼婆婆,没事去看看老太太。可常桂英不想让他们过来。因为有一次,她听到儿媳小声说,“姥姥家怎么总是有一股臭味。”
常桂英知道儿媳妇没恶意,但她宁可只有自己和母亲,困在那个60多平米的家属楼的房间中。
“我经常右耳耳鸣,听声音总有咚咚的声音,有时心脏会连续快速跳动,手脚麻木、冰凉,甚至会瞬间失忆,明明很累,又整夜整夜睡不着。”常桂英知道,这是“三高”症状,但她没有去医院看。儿子为此没少和她争吵,她总说休息一下就好。丈夫劝常桂英把母亲送到植物人托养机构,可她总认为守在母亲身边更安心。丈夫知道,她其实是怕花钱。
守在母亲身边,常桂英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得给母亲翻一次身,朝一侧躺的时间太长,容易生褥疮。她还得不停地给母亲的四肢做按摩,防止肌肉萎缩。
“我最害怕自己走在母亲前面。”常桂英说,那样的话,妈妈就没人管了。
偶尔,她会拿着儿子送来的平板电脑追剧。她喜欢那个叫靳东的男演员,陪母亲的这几年,都是靳东的剧在陪着她。不管是《伪装者》《我的前半生》,还是《精英律师》和《底线》,常桂英都能说出每集的具体情节。有时,她会把平板放在母亲身边,希望母亲也能喜欢靳东。
随着剧集一遍遍地的播出与结束,常桂英不得不回到现实——现实里的她,对着母亲叹气、发呆,一遍遍念叨各个亲戚的是与非。母亲无法回应,常桂英越来越疲惫。每到这个时候,她会和张伟国一样,想到“如果”。
如果中国能放开安乐死就好了,常桂英觉得,虽然听着不孝顺,至少大家都能解脱。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过丈夫。丈夫说,“你胡说啥呢?我们年纪再大,也得照顾老人。况且,咱们就这一个老人了。”
每每这时,常桂英便不再说话。她日复一日盯着床上的母亲。她觉得自己好歹是一株鲜活的植物,母亲这株植物却枯萎了。
去年6月,家里多了个小孙女。常桂英很高兴,但她至今才见过孙女几次。她不让儿子把孙女带来,担心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吓坏孩子。
这段时间她总劝儿子再要一个孩子,“你看你姥姥的情况,一个孩子根本不行的,人都有老的那一天。”
“人一老,大概率就没人喜欢了”
按照这种“养儿防老”的思路,89岁的何金忠不存在太多养老困境——他有1个儿子、3个女儿,看起来足以照顾一个年迈的父亲。他本身还算健康,没有老年痴呆,也没特别麻烦的病症,只是单纯因为年纪大了,独自生活不大方便,尤其是在较为偏远的乡下。
早些年,妻子去世后,儿子何书文提过让父亲到城里生活。何金忠怕给子女添麻烦,也担心自己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拒绝了。2022年12月,他在老家感染了新冠,儿子把他接进城,让他不要再回乡下了。
何金忠就此留了下来。
他的四个子女中,何书文年纪最大,68周岁,退休前是一名教师。3个女儿,年纪最小的今年也有60岁了。何书文原本想着,老父亲住在自己家里,3个妹妹没事时,可以过来照顾下。如果父亲生病住院,大家各尽所能。妹妹们嘴上应允了。
何金忠新冠康复后,身体也一直虚弱。平日里,何书文会给父亲喂饭、喂药,天气好的时候,用轮椅推着他下去晒太阳。几个月下来,他发现,几个妹妹很少过来看老人。偶尔过来几次,都还会抱怨大哥没有照顾好父亲。
何书文起初不在意所谓的指责,可次数多了,他委屈起来,“明明我照顾得很好,为什么挑毛病?”这种情绪感染到了妻子和孩子,一家三口关起门来吐槽——妻子说,老父亲是乡下人,没有退休金,在城里的开销都要靠他们夫妻俩的退休工资,“几个妹妹一分钱没给过不说,还总说风凉话”。这些吐槽在房门打开后销声匿迹,大家维系着表面的和谐。
矛盾终于在2023年春节爆发了。
春节前,何金忠在家摔了一跤,髋部骨折。由于他年纪大了,本就骨质疏松,医生建议他至少住院一个月,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继续住院。
老人住院后,自然需要有人陪伴。按照何书文的预想,自己和3个妹妹每人陪护一周。住院费除了新农合报销外,剩下的费用平摊。
但三个妹妹分别只陪护了一天,就离开了。
每个人都给出了充分的理由——大妹说自己“三高”不能熬夜,二妹称要回去照顾婆婆,三妹必须带孙子。三人临走时,何书文说,自己可以多负担一点,但还是希望她们能规划出些时间来。之后几天,何书文每天泡在医院,连除夕都没回家。过年那几天,三个妹妹倒是分别来医院待了会儿,但每个人都没超过半天。
何书文自己的身体也不好。他有糖尿病,平时格外注意。父亲住进医院后,不规律的生活和饮食导致他双腿麻木不听使唤,后来又出现了心慌、胸闷、胸痛等症状。他做了检查,医生说是“糖尿病引发的心血管病变”。”
身体状况突变后,何书文再次提出希望妹妹们可以分担,但她们也再次以各种理由推脱。
何书文的妻子显然不太高兴。一开始,她还在医院帮忙,看到三个妹妹不去,她也不去了。夫妻俩为此吵过几次。一次吵完,何书文直接到住院处,将上面家属的联系方式,更换成了三个妹妹的电话,自己回家睡觉去了。
他本想通过这种方式,倒逼三个妹妹陪父亲。可才回家两个小时,医院电话打过来了,“你们家里怎么回事,咋一个人都找不到?”何书文赶紧去了医院。后来他从父亲那里得知,大妹妹的确来了医院,可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妹妹离开医院时,又去住院处,将联系电话变更为大哥的。
何书文愤怒地把三个妹妹叫到医院。兄妹四人在父亲的病房里翻旧账,妹妹们表述的大概意思是,何书文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亲的财产都会由他继承——所谓遗产,就是老家一处旧宅子,和几千元存款。接着,她们把父亲对儿子的好、对女儿的坏,罗列了一遍。
躺在床上的父亲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看着没有打开的电视机。
争吵了几个小时后,三个妹妹集体决议,“不出钱,尽量出力”。何书文知道,这个“尽量”是空头支票。那之后,妹妹们果然再也没去过医院,甚至连电话都不打了。
何书文没办法,只能自己每天出入医院。值班护士看到他,有些惊讶,“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没人替你班吗?”何书文都尴尬地回答,“她他们忙,她他们忙。”
他没想过这样的日子要继续多久,他觉得只要尽到一个孩子的本分就行了。经过这次的事情,何金忠倒是看明白了不少,他说不想活太久了,“人一老,大概率就没人喜欢了,在这方面,很多人都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