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川人/文
清明时节,最容易想起诗意的句子应该是她,就像每到这一时刻总会想起自己家里的老人,那种痛彻心扉、刻骨地思念啊,竟似暖暖的春意撩拨得人心烦、迷惘、失落。尽管如今的日子不难忘怀许许多多的东西,但是,岁月的年轮无论怎么变迁,永永远远,在心灵最深的地方,始终牵绊着的仍然是老家里已不复存在的老屋和离老屋不远处的那一抔抔黄土坟茔。
那是儿时爷爷奶奶繁茂的果园、葱郁的菜畦、润湿的井台,那是父亲母亲碧绿的田苗、清亮的河水、疲惫的身影;那是兄弟姊妹跪上高凳轻轻地搽拭,那是你拉我帮慢慢行进的车辕,那是庄前村后呼唤乳名的亲切感动。曾几何时,一次次亲身目送,目送着一位位老人离开,离开一个亲亲热热的世界。岁月如刀,割断了多少人间真情,却无法割断泪雨纷纷、无法割断魂牵梦萦、无法割断血脉相连。
爷爷说咱张家本来在细水岔的,清末时遇上土匪晚上杀人,那种狂妄尽似恶狼扑食,杀了一庄的人,想逃脱几乎是不可能,他们会用肆虐的马队四处追赶。幸而,我的祖太爷头顶着神案在奔跑中掉进了一个水冲的窟窿,而后就投奔了一家本姓,才得以存活。祖太爷生了六个我的太爷,我们是三方头,由于太太去世早爷爷姊妹四个也贫困离散。我父亲就弟兄一人,到他一辈时我的叔伯们已经另立了坟地。
父亲说他人力单薄,好和睦大家,每年和我的很多的叔叔伯伯们去上坟,家家都由一个管事的人提着简陋的祭品,无非是扁豆菜上放几个鸡蛋、洋芋条条上放几个鸡蛋、苜蓿菜里放几个鸡蛋,有的家是白面馒头、有的家是黑面馍馍、有的家是谷面饼饼。困难的时间人们的情形各不相同,也无法一模一样。但是,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都会在这一天从不同的家庭走向同一座坟地。许多的人都如影随形,往往还没到地方,力大劲多的早就在半路下手,常常也搞得闹哄哄、乐悠悠。
到我能跟着爷爷上坟的时候,坟茔里只有太爷,太太的坟还在另一地方,我们都走到了,背了土化了纸钱,就在暖阳晒着的黄土坟地上吃着喝着,很有些野餐的味儿。到我跟着父亲上坟的时候,爷爷奶奶也先后到了坟茔里,每次都会有很大的春风吹刮纸钱上下翻飞,难道是爷爷奶奶看到了儿孙窃窃的欣喜吗?我的眼泪早已淹过了满怀的心伤。再到我能上坟的时候,母亲和父亲也去了那里,那里是我的根系、是我这辈子热乎乎的最亲的人、是我永生离不开的地方,我的梦、我的魂、我的心都埋在这一片黄色的泥土里。当我一掀掀陪高了亲亲热热的土堆,把一张惨白的纸钱压向坟头的一瞬,我的泪再也揩不尽满心的凄怆。
山风啸啸,纸火瑟瑟,水酒薰薰,一年一度的时间剥蚀着我的容颜,无奈光阴如骏,恍然隔世。我常常会在酒的酣醉里游弋而去,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在泪亦涟涟的河海里相逢这一世的情缘、在再也诉说不完的故事里,一次次演绎千古生命的悲悲切切、千古世事的苍苍茫茫、千古岁月的风风雨雨!
作者简介:
乌龙川人,本名张文彩。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甘肃省定西市安定区中华路中学高级教师,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行政区划与地名专家库专家,政协定西市委、安定区委文史资料特邀研究员。出版诗歌散文著作《心灵的家园》《陌上花》《乌龙关》。书法作品入编《甘肃当代书画家艺术典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