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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十八拍》:一部关于伟大地理与伟大文明的史诗

来源/ 作者/ 时间/2023-04-25 22:40:00

4月23日,叶舟长篇小说《凉州十八拍》文学沙龙在杭州举办。沈苇、王侃、梁晓明等围绕“河西走廊,伟大的地理与文明”的主题,就叶舟的《凉州十八拍》展开分享讨论。

《凉州十八拍》是叶舟的灵魂地理学

沈苇(诗人、浙江传媒学院教授、鲁迅文学奖得主)

分享会前几天我转发了预告,我用了四个字“小叶大作”。为什么叫“小叶”?因为我们30多年的友情,当初就约定了,我们一辈子都以“小叶小沈”称呼。

为什么说大作?《凉州十八拍》的确是叶舟继《敦煌本纪》之后的一部煌煌大作,无论是134万字的庞大体量,还是耗时近4年的漫长写作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写的是大西北。叶舟有写诗的老底子,这是他整个诗歌创作初心的放大、延展、澎湃之后形成的大雄心。我觉得《凉州十八拍》就是他的灵魂地理学,且整个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小说,作品里边有一种磅礴跌宕的气势,纷繁而又绵密。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我就想起了博尔赫斯的一句话,“我首先是一个读者,其次是一个诗人,再是散文作家。”我对叶舟要套用这句话,我们首先是西北兄弟,其次叶舟是一个诗人,再是一个小说家,也是散文作家,大的散文概念。小说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综合的艺术,包含了结构、故事、人物设置、叙述能力、驾驭能力,《凉州十八拍》里边有一种“隐在”的赵氏孤儿的原型或铜奔马的原型等,但我想重点说一下小说的语言风格。

语言既是我们的工具,同时也是我们的生存目标。对语言的苛刻是诗人的天性,也是一种本能。叶舟小说的语言,我认为是非常有魅力、见功力的,而且是经得起挑剔、值得我们信任的。我称这种语言是一种“混血语言”,是诗性语言和西北土话、古汉语混合生成的一种新鲜语言,生动而活泼,优雅而狂野,精确节制而又汪洋恣肆,冷峻而又充满激情。我读的时候仿佛是在读元曲,作品里有一种元曲的铿锵,又有一种西北“花儿”的高亢婉转。

这本书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好朋友说过一句话,“中国文学需要边疆精神的鼓舞。”《凉州十八拍》就是一部体现边疆精神的大书,也是包罗万象的一部边疆辞典。 

一部关于伟大地理与伟大文明的史诗

王侃(文学博士、杭州师大人文学院教授)

我用了三周的时间,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地将三卷本130多万字的《凉州十八拍》看完了。我在看完第一卷的时候就发现,这是多年不见的一部好长篇小说,我最近也给这本书写了一个短评,在这个短评里我最后一句话就讲,“这是一部关于伟大地理与伟大文明的史诗。”我觉得我要这样说,我下这样一个断语一定是有我的理由的。

套用叶舟自己写过的一句诗来讲,这部小说的叙事就是“飞鸟的心,蚕的速度”——立意高远、激烈,叙事推进从容。我为什么将它称为“史诗”?因为就我的阅读体会来说,我觉得它有中国现代史、中国现代思想史和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不同谱系和不同脉络之间的交织与纠缠。

为什么我刚才讲小说当中交织了对现代史的很多理解,包括现代思想史的很多理解。我特别注意到小说当中写到的承平堡,承平堡最初是由民众集资修建的书院,曾经命名为“五凉书院”,但这个书院一点也没有用过,后来就变成了保价局,变成各种势力进行博弈的非常重要的地方。这很有意思,在中国现代思想史上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救亡压倒启蒙的重要环节。启蒙对中国太重要了,但中国要不断地在启蒙问题上要缓一缓、喘一喘,歇一口气,因为有更严重的救亡任务。所以,我觉得承平堡的功能不断地被挪作他用,也代表着救亡的作用,它要去救少年、救铜奔马,有很多类似于救亡的重要使命需要去完成,所以这个书院迟迟不能开,书院迟迟无法实现它最初的价值,这都是关于现代史和中国现代思想史的一个重要的隐喻。

在阅读《凉州十八拍》的过程中,一次次激发我的重新认识。小说里融合了很多种语体,我将它称作为是一个“上天入地”的语体,“雅可以上天,俗可以入土”。在语言、语流当中,小说混杂着很多语体,有书面语体、口语体,也有中国人很少用的翻译体,还有征引一些古诗词,也会用民间的谚语俗语。我们能看到书面语的端庄,同时又能在语流中明显地感触到西北地域的方言以及带有非常鲜明标识度的口音。无论是小说叙述还是人物对白,整个语流处于各种语体高度融合、高度契合的状态,是不可剥离的。小说的整个语流形成浩浩汤汤大河般的壮观,不像给你感觉是一条小溪汇过来。

对于这样一种语言的阅读感受是很享受的,我喜欢说自己是一个职业读者,我每年要读大量的文学作品,在多年职业阅读的生涯当中,叶舟在《凉州十八拍》当中所呈现的语言上的成就是少见的,是很值得讨论分享的。

这样的小说只有叶舟能写出来

梁晓明(诗人)

刚才王侃先生的这一番话,就相当于是一个非常专业、高级的导读。说实话,读这本书是有难度的,因为它呈现的语言、内涵、思想是不轻松的。

阅读这本书的时候,我不断地在想一个问题,在我们写诗的那个年代,叶舟就是一流的诗人,我们都知道,经常有人说一个人诗歌写得不行了、写不下去了才去写小说,结果一写,写成了好小说家。现在,叶舟作为一流的诗人去写小说,也写出了《敦煌本纪》《凉州十八拍》这样的好作品,这在我的印象中以前还没有过。

其次,在我阅读的过程当中,我有一个非常深的感受,比如我们最早读张贤亮、孙犁、汪曾祺作品的时候,被内容的魅力与张力抓住了;到了余华这一代,突然出现内容之外叙述语言的先锋性,一下子又被抓住了;后来阿成小说又不一样,让我们更加体会的是语言背后的那一种传承传统文化和生活本底的姿态。现在读叶舟作品时,这样的小说语言在我的阅读经验中又是从来没有的,既是传统的,又不完全是传统的,既是现代的,又不仅仅是现代的,没有20年的文字浸淫是出不来的。

我当时脑子里出现一个形象,就像是一头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野牦牛,充满野性,又体现的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叙述与把控,那种杂糅、浑然一体的感受特别深。所以,那是多年积淀下来的功力,《敦煌本纪》《凉州十八拍》这样的小说,只有他能写。

我找见并认准了千里河西走廊

叶舟(《凉州十八拍》作者、鲁迅文学奖得主)

最近几年有一个词非常重要,就是“心怀国之大者”。中国之所以为中国,中国之所以大,中国之所以历史悠久,中国之所以纵横千里,它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心怀国之大者,怎么去理解?

我特别喜欢“国家”“家国”“天下”“少年”“儿子娃娃”这样的词,令我迷醉。我知道,其实像我们这一代人里边,心中永远生活着一个少年。有时我在想,我到底在找什么?从1988年大学毕业到现在,我在找什么?

找一座山川,找一座深港,找一片树林来安放我们内心的少年情结。说到底,我用我的文字可能就是在找一种方向,找一种伟大的文明、伟大的历史,在找一种“国之大者”。正是因为如此,王侃老师用了“伟大的文明与地理”这样一个表述,一本书是不足为道的,它仅仅是一支火炬,但伟大的文明和伟大的地理永远像我们这个国家的纯真年代一样,一直在那里像宫殿一样存在着。

我写了100多篇中短篇小说,发表了很多,也出书、获奖,也被拍成电影,包括里边不乏那些城市题材。我也写过现代都市的故事,也写过婚外情,写过谋杀,写过人事纠纷等,但我老觉得不过瘾,不过是写了中短篇发了,哪怕发在顶级刊物上,我觉得不过瘾,我必须找一个更纵深的地方,去找见一根“脐带”接续上我自己还没有枯竭的想象,所以我必须找见一种广大宏阔的背景,最后我就找见了千里河西走廊。

我上一部写的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敦煌,这一部书写的是河西走廊的最东端凉州,可能就认准了这个地方。王侃老师说的伟大的地理文明,如果换一个词就是“母亲”,她能安放下我们的野心,能宽容下我们的失误,能容纳我们的冒昧,但她仍然给了我们一根脐带,这根脐带里有你的腔调、立场、想象力、词汇表和澎湃不已的故事。

整理丨奔流新闻记者 张海龙

图丨浙江文艺出版社编辑 睢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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