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自古水草丰美,物产丰富,历史上既有“凉州之畜为天下饶”之称的发达的畜牧业,又有“他方之果宁有匹之者”的凉州葡萄,还有被誉为“凉州绯色,天下之最”的兴盛的丝织业。
“凉州绯色,天下之最”这八个字出自《魏书·尉聿传》,大意是凉州染成的红色丝织品,是天下最贵重的。反映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凉州丝织业及印染工艺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一
仔细阅读《魏书·尉聿传》,发现“凉州绯色,天下之最”这八个字,竟然牵扯到北魏后期一起朝廷内斗事件。
约一千五百年前的北魏孝明帝时期,朝廷发生了一件诬陷案。案件的被告是东凉州刺史尉聿,原告是朝廷权贵元叉。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当时,由于孝明帝元诩年幼,由胡太后擅权辅政。胡太后的妹夫元叉累迁侍中、领军将军、卫将军,既涉内政,又掌禁军,一时之间权势显赫。朝廷文武百官见了元叉无不恭敬叩拜,唯独有一位名叫尉聿的人,刚直不阿,从不攀附元叉。尉聿时任武卫将军,掌管宿卫禁军,每次见到元叉,只是礼节性的拱手致敬却不叩拜,这引起了元叉的极度不满。于是,元叉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将尉聿排挤外放,任命其为平西将军、东凉州刺史。
对于尉聿而言,其实凉州并不陌生。尉聿的曾祖父辈中有一位名将叫做尉眷,就曾在北魏世祖拓跋焘当政时期镇守过凉州。尉眷时为安南将军,率军讨伐反叛的张掖王秃发保周,破敌军于番禾。此后留镇凉州,加都督凉沙河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羌戎校尉。后又击破吐谷浑,“历镇四蕃,威名并著”。
而尉聿任职的东凉州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和当时的建制有关。439年,北魏攻灭北凉,实行军镇制管理。524年八月,北魏改武威镇为凉州,武威以西的张掖,仍保留西凉州建置。为了便于区分凉州和西凉州,人们把恢复凉州后的武威镇称之为东凉州,把张掖称之为西凉州。尉聿担任的就是东凉州刺史,治所在姑臧城。
当时凉州丝织业发达,染成的红布最佳,是天下最贵重的。于是,喜好奢靡的元叉派人送来白绫二千匹,责令让尉聿染成绯色,希望尉聿将功补过,讨好自己。不料还是被耿直的尉聿断然拒绝了。元叉大怒,使出阴险一招,暗中指示御史弹劾尉聿,用驿马将其征召到京城接受调查。朝廷相关部门再三复查后,没有掌握尉聿任何有罪的证据,查来查去,无法定罪,明显是诬陷,只好让尉聿返回东凉州,恢复刺史职位,这件案子也就此划上了句号。
尉聿回到东凉州之后,为元叉把持朝政、胡作非为而愤懑不已,不久去世,时年五十岁。朝廷追赠其为安北将军、朔州刺史。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被完整地记载到《魏书》之中,全文如下:
“尉聿,字成兴,性耿介。肃宗时,为武卫将军。是时,领军元叉秉权,百僚莫不致敬,而聿独长揖不拜。寻出为平西将军、东凉州刺史。凉州绯色,天下之最,叉送白绫二千匹,令聿染,拒而不许。叉讽御史劾之,驿徵至京。覆验无状,还复任。寻卒于州,时年五十。赠安北将军、朔州刺史。”
二
千载而下,历史人物早已远去,但留存在史册的“凉州绯色,天下之最”八个字,令人不由得再次把目光投向古代的凉州。
自汉武帝在武威乃至河西设郡置县、移民屯田以来,武威乃至河西地区的蚕桑丝织业,一直非常兴盛。据武威出土汉简及其他文物考证,汉代武威民间纺织技术有了显著发展,民众的衣着服饰品种多样,颜色丰富。武威磨嘴子汉墓出土的汉织锦绣绢针黹盒,盒内装纺线锭、缠线板、线轴等物品,为研究汉代丝绸之路河西段纺织技术提供了实证。武威市南郊汉墓出土的张德宗衣物疏,列出了衣襦、直领、練襦、缥绮直领、絮巿、青緷、缣脅、系履、新袜、新绢帬、被、襦短?、布囊、小青襦等十多种衣物,可见汉代武威地区人们的衣着服饰丰富多样。
魏晋十六国北朝时期,河西民间纺织业既普遍又繁盛,嘉峪关、酒泉魏晋墓壁画、砖画中有许多采桑、绢帛图。前凉奠基者张轨一次向晋廷献“毯布三万匹”,前凉张重华以“帛八千匹”重赏谢艾。河西地区出土的前凉时期的紫绣襦和绯碧裙,服饰所用到的染色工艺正是我国传统的扎染工艺。
北魏前期,社会崇尚节俭,在服饰方面以简朴为主。但到了后期,追求奢衣华服的风气逐渐盛行起来。当时,绯色因其鲜艳无比、大气典雅、雍容华贵的特征而受到当时社会的喜爱,凉州之绯色用红花染成,闻名天下,自然得到朝廷权贵和社会名流的吹捧。说明当时凉州的丝织业十分发达,其精湛的技艺,高雅的质地,深受各地豪门贵胄的推崇。
由此可见,从汉代至魏晋南北朝时期,武威乃至河西地区丝织业非常兴盛,也印证了史书上“凉州绯色,天下之最”的说法。(李元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