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人四友“琴棋书画”中,“琴”居首位,特指古琴。古琴发展至今,已有三千多年历史,有诸多著名的乐曲流传于世。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古琴还呈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
古琴由谁而做,古籍资料中有不同的解释。东汉蔡邕的《琴操》记载:“首昔伏羲氏作琴,所以御邪僻,防心淫,以修身理性,反其天真也。”《新论·琴道》中则说:“昔神农氏继宓羲而王天下,亦上观法于天,下取法于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削桐为琴,绳丝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此外,还有“黄帝造琴”“唐尧造琴”“舜造琴”等传说。各种传说中,相对统一的是原本的古琴仅有五弦,“宫、商、角、徵、羽”分别代表着“土、金、木、火、水”和“君、臣、民、事、物”。文王因念其子伯邑考增加一弦,武王因伐纣武功再增一弦,象征君臣和恩,从此,古琴变为七弦。
在儒家思想中,礼乐教化十分重要。“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乐记·乐施》有言:“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制乐以赏诸侯。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谷时孰,然后赏之以乐。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缀远;其治民逸者,其舞行缀短。故观其舞,知其德;闻其谥,知其行也。《大章》,章之也。《咸池》,备矣。《韶》,继也。《夏》,大也。殷周之乐,尽矣。”周公制礼作乐,维系了周王朝几百年的安定,但到春秋末期,周公所制定的礼乐制度已逐渐崩坏。《汉书·艺文志》言:“周衰,礼乐俱坏。乐尤微眇,以音律为节,又为郑、卫所乱,故无遗法。”礼乐崩坏后,郑卫之声日渐兴盛。
为抵御郑卫之声的流传,儒家开始大力宣扬各类古琴曲,如《文王操》《华胥引》《泣颜回》等,主张“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儒家将礼乐教化与古琴联系到了一起。通过与古琴有关的故事,儒家将德性伦理进行引申。《列子·先秦》中对《华胥引》的由来做了说明:“黄帝在位十五年,忧天下不治,于是退而闲居大庭之馆,斋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昼寝而梦游华胥氏之国,其国自然,民无嗜欲,而不夭殇,不知乐生,不知恶死;美恶不萌于心,山谷不踬其步,熙乐以生。黄帝既寤,怡然自得,通于圣道,二十八年而天下大治,几若华胥之国。”《文王操》讲述的则是文王的功德,用以歌颂文王。
当陶渊明在田园隐居,拨弄自己的无弦琴时,道家文化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思想,在古琴曲中完美体现了出来。道家强调无为与逍遥,古琴是道的载体,不再拘泥于“器”本身,以有形的“器”诠释无形的道。唐代张随的《无弦琴赋》对陶渊明弹奏古琴曲《幽兰》《绿水》做了描述:“粲星徽于日下,陈凤喙于风前,振素手以挥拍,循良质而周旋。幽兰无声,媚庭际之芬馥;绿水不奏,流舍后之潺湲。以为心和即乐畅,性静则音全,和由中出,静非外传。”虽然陶渊明弹奏的是无弦琴,但满座宾朋都能从无声之乐中感受到丰富的意蕴。“乐无声兮情逾倍,琴无弦兮意弥在。天地同和有真宰,形声何为迭相待?”李白也曾借此典故赞扬自己的好友崔秋浦:“抱琴时弄月,取意任无弦。”可见无弦之音的绝妙。
如果说无弦的古琴曲体现了道家“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思想,那么有弦的琴曲则将道家返归自然、逍遥出世的思想进行了精细化表达。中国十大古曲之一的《渔樵问答》,展现了渔樵在山野间自得其乐的情趣,《杏庄太音续谱》曾言:“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同样类型的古琴曲还有《归去来兮辞》《桃源春晓》《醉渔唱晚》等。《逍遥游》《龙翔操》《羽化登仙》等古琴曲,则反映了道家超脱凡尘,追求自由的思想。
佛教初入中国,曾有明确戒律禁止僧人拨弄管弦。但是在多种文化交流融合下,出现了琴僧。佛教文化也自然而然同古琴曲联系了起来。自慧能以来,禅宗文化逐渐被文人接受。明代李贽的《焚书·征途与共后语》认为,伯牙虽学琴于成连,但是伯牙只有到了海滨无人之境,悟出属于自己的琴音后,才算成功。成玉磵的《琴论》将弹琴与禅宗文化进行联系:“攻琴如参禅,岁月磨炼,瞥然省悟,则无所不通,纵横妙用而尝若有余。至于未悟,虽用力寻求,终无妙处。”
(作者:董彦成,系西北师范大学中外写作中心特邀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