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好吃吗？”这是最近我被问到最多的问题。
好吃是真的好吃，过年放假前，我还给同事说过，最馋的就是我家那边的麻辣烫，烫上手擀粉，泼上辣椒油，一口吃下去，鲜香四溢，立马就想吃第二口。
同事不信，问我甘肃天水麻辣烫和杭州麻辣烫有什么区别，我想了想，最后给了一个很抽象的答案，“很难描述，但味道就是很不一样。”就因为这与众不同的味道，我和朋友过年期间在市区逛了好久，就想找一家开门营业的店，但遗憾的是，我们放假，店家也放，只能把这只馋虫憋回去了。
那时谁能想到，一个多月后，天水麻辣烫就火了。刷新闻、浏览朋友圈等社交平台，到处都能看到有关麻辣烫的讨论，这波热度甚至蔓延到了A股，带火了“甘肃天水麻辣烫概念股”……消息铺天盖地涌过来，陪伴我走过童年和青春时光的小城，瞬间变成了顶流“网红”。
就像一篇文章疑惑的，甘肃天水懵了：伏羲老祖，干不过一碗麻辣烫？万万想不到，这些年天水人为家乡“出圈”做了无数努力，结果最后能“光宗耀祖”的，居然是一碗麻辣烫。
所以，这碗麻辣烫，到底火到了什么程度？
天水市区正在吃麻辣烫的人。
【1】
伏羲庙门口的墙都连夜刷了
知道我是天水人，这些天，不少人问我，你老家真的火了吗？
实际上，我也挺懵的，工作地离家太远，太多消息都是从网上获悉，看什么都如雾里看花，感觉似真似假。后来，给家人朋友打电话问了一圈，又让家人在朋友圈里“打探”许久，才对这种“火”有了实感——
“最早火起来的那家麻辣烫叫‘海英麻辣烫’，就在步行街旁边，味道确实还可以，我以前和闺蜜逛街逛累了，经常会过去买碗粉，犒劳一下自己。当时感觉店老板过得还是蛮舒适的，因为来店里吃粉的人不多，他经常坐在外面桌子上玩手机，有时候天气太热不想干活了，干脆就把店关了休息。没想到就这么火了，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多，听说早上五点就开始排队，现在都排到了步行街口的过街天桥上，麻辣烫店老板娘在网上说她10天瘦了8斤哈哈。”
“昨晚快10点，我路过广场，那里还在敲锣打鼓。麻辣烫所在的四合院门口人头黑压压的，白天晚上连轴转着呢，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听说最近天水古城的麻辣粉免费吃，秦州区东煜金街那里还要建麻辣粉一条街，发扬麻辣烫文化。”
“这几天本地人都在传，天水市涌进了将近一亿人，不知道是不是夸张的说法，但肉眼可见，周围人变多了，前天有人看到很多摩托车骑手组队来这里吃麻辣烫，买麻辣烫调料的地方都挤满了人，甘谷辣椒都因为人气涨价了。还有，昨天我们去天水古城，感觉那里比过年还热闹，树上挂着彩灯，龙灯也开了，还临时放置了巨幕、搭了舞台，好多游客围聚在那里看节目。我们还看见了好多网红，几十个人在那里拿着手机直播。”
“我昨天刚从天水南站回家，看到那里有很多志愿者，还有旅游专线。我家人说，伏羲庙门口的墙连夜刷了，路上的栏杆都是擦亮的，广场人山人海的。还有步行街口，为了维护秩序，警车都出动了。”
……
就像很多本地人“天水你让我感觉陌生”的调侃，曾几何时，对身处他乡的我来说，天水还是一座“大隐于世”的宝藏小城，这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有几块钱就能吃到的瓜瓜然然捞捞牛肉面等美食，还有家人散步孩子放风筝最爱去的藉河河畔，和5块钱就能从城市这头到那头的出租车，忙碌空隙闲谈时，我和朋友总会将它笑称为“养老圣地”，说没有比天水更适合养老的地方了。
现在，当巨大的流量涌入，这座坐落于西北的小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这或许是城市发展的转折点，却也是一场无声的“考验”，没有人知道流量什么时候会褪去，只是我们都希望，它为家乡带去更多的机遇和活力的同时，也能让更多人了解到，隐藏在“麻辣烫”背后，天水这座城市最宝贵的地方。
甘肃天水。图源：央视新闻
甘肃天水。图源：央视新闻
【2】
天河注水、羲皇故里、挥泪斩马谡……
实际上，天水不仅有麻辣烫，还有很深的历史文化底蕴，比如因“天河注水”的神话传说被汉武帝赐名沿用至今的“天水”地名，再比如绵延八千年之久的伏羲文化、大地湾文化、秦早期文化、麦积山石窟文化和三国古战场文化。
从小到大，每一个天水人大概都会有种感觉，自己是在华夏文明的摇篮中成长起来的。
因为诸葛亮六出祁山、智收姜维、“挥泪斩马谡”等重要历史事件都是在天水发生，三国故事就成为很多家庭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还记得，我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爷爷奶奶家附近建起了一座诸葛军垒公园，那时我和同学常溜进去抓蝌蚪和蜗牛，坐在诸葛亮雕像下面吃烤田螺，玩得大汗淋漓。或许就是在这些文化的耳濡目染下，即使至今我都没能完整地读完《三国演义》，也能对三国故事有所了解。
还有天水伏羲庙，传说中“人文始祖”伏羲在天水诞生，为天水留下了“羲皇故里”的美誉。因为2000多年的祭祀伏羲历史，每年6月22日，海内外中国人都会汇聚于天水伏羲庙，参加公祭伏羲大典。
说起这里，因为姥爷家一直住伏羲广场边，没离家的时候，我经常会来伏羲城，穿过庄严雄伟的城门，路过交叠错落的建筑群、郁郁葱葱的千年古柏和络绎不绝的香客游人，再斜穿过开阔的伏羲广场，在正在进行秦腔表演的回廊上待好一阵子。
那时候虽然什么都不懂，却总会不由自主产生某种震撼感，为这里厚重的历史，也为让人浮想联翩的伏羲神话。
2024年，初雪中的伏羲庙。图源：央视新闻
但说起最“出圈”的，还要属天水麦积山，它是中国四大石窟寺之一，坐落于天水市区东南45 公里的西秦岭之中，因山势如农家麦垛，西魏时即称“麦积崖”，里面有石窟窟龛有221个，各类雕塑3938件，壁画一千余平方米，荟萃人文历史之美，也因此得了“东方雕塑博物馆”的美称。
因为麦积区离秦州区比较远，小时候到现在，我们去麦积山的次数两只手大概都能算出来，但不论去过多少次，“麦积烟雨”带给我的惊喜总是如旧，2021年春节，麦积山人头攒动，我带着妹妹又上了一次山，那时山间刚下过一场雪，远远看去，起伏的幽深绿色间点缀着丝丝缕缕的白雪，美不胜收。下山后，远眺被环抱于苍翠间的隆起的“麦垛”，还有山上大大小小的造像神龛，不由自主就会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惊叹。
麦积山石窟。图源：央视新闻
细细想来，天水的人文景观是说不完的，因杜甫和李白佳句声名远播的南郭寺，被誉为陇东南第一景观的玉泉观，距今4800年至8000年的史前遗址大地湾，还有每年正月十二日从秦州区民主路到天水广场解放路进行的社火表演……它们不仅存在于我的家乡记忆中，也定格着羲皇故里的神奇与魅力，于无形中护佑着这座山灵水秀小城。
天水古城。图源：新华社
【3】
热度攀升，“长红”考验综合实力
天水麻辣烫“出圈”了，天水历史文化能跟着火吗？
因为好奇麻辣烫对家乡文旅的带动作用，我拨打了市内几家景点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总是忙碌的，但只要能接通，都会很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
“自从天水麻辣烫火了，麦积山景区游客量有明显增多，就拿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来说，来景区参观的人数比上一个周末翻了一番。往年麦积山景区旅游旺季基本是从清明到五一，但今年从这一周开始，麦积山基本进入了游客量比较多的状态。我们预计，今年景区游览高峰期会提前到来。”麦积山景区副主任孙红兵介绍。
“3月15日天水古城客流11912人次，17日客流51069人次，人数确实有所增多。游客朋友比较喜欢的，基本还是以吃吃喝喝为主。天水古城风云广场是汇聚游客最多的场所，在那里我们推出了‘天水麻辣烫吃货节’，活动将延续到3月23日。同时，在广场主舞台，每天都会举办推介活动，来自天水两区五县的演员会轮番登台，表演他们的特色节目。”天水古城工作人员、名城公司夏子通告诉我，“葛霁云故居纪念馆、李广故居汉将军府、荣氏福新天水办事处等特色展馆同期开放，供游客参观。此外，我们也推出了一系列民俗表演，比如社火变脸、舞狮、踩高跷、汉服巡游等，迎接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
当我进一步追问，看到天水爆火，有什么感受时，夏子通答到，“这次爆火确实让人意想不到，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天水市区涌进这么多人。我们经常吃的麻辣粉，我原本感觉挺普通的，居然得到了那么多游客的喜欢，很意外。”
天水市秦州区玉泉景区游客接待量也比之前多了将近一半，当我打电话到游客服务中心，一位工作人员感叹到，“本来3月份是旅游淡季，我们每天接待的游客也就300多人，现在随着天水古城美食节推出，我们开始在麻辣烫店附近和天水古城做一些景区推介活动，目前景区游客已经上千了。”
她说，为了迎接外地游客，3月17日起，玉泉观面向全国各地游客免费开放，为了保障交通，景区还允许外地游客朋友免费停放车辆。
甘肃天水，游客乘坐“麻辣烫专线”前往品尝美食。图源：央视新闻
看着网上的新闻，整理着手中的资料，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网红城市如何变“流量”为“留量”？麻辣烫为天水带来了“泼天的富贵”，但这肯定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我想，留恋于快餐文化的城市是走不远的，如果只拿“麻辣烫”做文章，当游客味蕾发生改变，天水依然可能都会恢复到最初冷冷清清的模样，但如果趁这个机会去挖掘城市更深层次的发展潜力，完善城市综合功能和文旅产业链条，一切或许会有所不同。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过年在网约车上的一段回忆，和司机聊起天水近些年的变化，他感概，天水肉眼可见的不一样了，过去网约车在这里都没什么出路，因为出租车太便宜了，现在城市在不断扩建，游客也变多了，开网约车感觉前景还挺好的。
一年回去一次的我也有类似的感受，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留下了一句——
是啊，这座城市真的是一年一个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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