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王 虎
一场雨水过后，永靖县炳灵寺大寺沟两边的峭壁上，草木青翠。
34年前，时年59岁的积石山县安集镇杨家湾村老人宗国藩在炳灵寺悬崖峭壁上挥铲植绿，年复一年，用担当和奉献夯实了人生底色。2019年宗国藩去世后，老人的儿子宗文鹏毫不犹豫接棒，继续为荒山披绿。
“种了40多亩，有多少棵树就数不清了。这里干旱少雨，有些树死了，就拔掉接着种。”凭着这股倔劲，父子俩坚守炳灵寺，一棵棵地栽种，一勺勺地浇水，最早种下的小树苗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为炳灵寺增添了一道绿色光景。
（一）
炳灵寺位于甘肃小积石山大寺沟，黄河北岸峭壁之上，这里的山体主要为红砂岩，没有土壤，加之降水少，蒸发量大，因此，在炳灵寺种树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迎门走进炳灵寺，向前数步，一棵榆树高大而茂盛，静静地挺立在老君洞前。1990年，宗国藩在这里种下第一棵树，从此，他的余生便琢磨着怎么在炳灵寺种出一片绿荫。
“炳灵寺活个树真难”。当地很少有人尝试在炳灵寺的岩石上种树，可宗国藩为什么要在这里种树？
宗国藩从生产大队大队长退休后，在老君洞做起了文物义务管护员。
“看什么哩，连两棵树都没有！”“光秃秃的啥都没有，早知就不来了！”早些年，炳灵寺的山上没有几棵树。听到游客的抱怨，宗国藩心里很不是滋味。彼时，他便萌生了种树的想法。
打定主意后，宗国藩各处打听买树苗。听说他要在炳灵寺种树，当时的临夏州库区绿化总站为他提供了143棵柏树苗。
宗国藩和村里的青壮年用袋子一袋袋把土从山沟背到山上，在岩石上凿出一个个坑，一棵树三铁锹土，再从黄河取水挑上山，用了10天才种好。
“天气炎热，培土又少，树坑的水很快蒸发了。”宗文鹏说，原本以为父亲会就此罢手，没承想，他接着一袋又一袋往山上背土，连着干了50多天，每棵树苗培土200多斤。这样的重体力活让宗国藩生了重病，但仍没有磨灭他种树的热情。
“他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种树。”宗文鹏回忆，父亲当生产大队大队长时，就带领村民修路、种树，还大规模种植花椒，给大家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从宗国藩家到炳灵寺步行要两个多小时，为了照料好树苗，吃住在炳灵寺，只有农忙时回家。经过悉心养护，柏树苗长势良好，他心里乐开了花。
（二）
然而，好景不长。树苗被老鼠啃坏了不少，有的树皮全无，有的嫩枝被咬断，一片狼藉。
宗国藩既心疼又无奈。在树苗旁撒鼠药、给树枝抹机油、用黄刺捆扎……他想尽了办法。
1992年，他用游客捐赠的钱和自筹的钱买了300多棵侧柏树苗，车拉、船运，经过一番周折后，树苗才被运到山上。
当时路窄、车少，宗国藩外出一趟购买树苗的难度可想而知，即便如此，他依然每年都会买几百棵树苗栽种，往山上背数百斤的黄土是家常便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君洞山坡上铺满了绿色……
但这还没有达到宗国藩的目标。他一边种树填土，一边在山坡平缓的地方用砖头和石块垒成一片片水平台，既能集蓄雨水，又方便浇水。他还在树下栽种牡丹、月季、榆叶梅、野蔷薇、迎春花等花卉，姊妹峰原本裸露的岩石上簇拥着花草树木，生机盎然。
来来往往的游客都忍不住驻足拍照留念，甚至还主动去栽种几株花。
看到这些，宗国藩觉得种树这件事做对了，他想把树和花种到炳灵寺的角角落落。
2007年，76岁的宗国藩在姊妹峰的对面山上又开始种树。这座山山势陡峭，山脚的另一边就是滔滔黄河。行走在山脊上，要十分谨慎。
宗文鹏说：“现如今，我们在不足一米的山脊上也种上了树，为了安全，在半山腰拉起了铁丝网。”当时的种树危险程度，对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不言而喻。
“种树难，养护更难。”在炳灵寺文物保护研究所的支持下，建蓄水池、拉水管、装水泵，有了喷灌设施，浇水问题彻底解决，种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此后几年，山洼、山脊、山坡，有土的地方都种上了树，就连大佛山的山坡也种满了侧柏。
在炳灵寺种树自是比一般地方要辛苦许多，雨水冲掉围土，宗国藩就一次次往上背土填补，年龄大了没力气，他就多跑几趟，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深深感染着儿子宗文鹏。
“为什么不劝劝他呢？”
宗文鹏说：“父亲个性要强，他认准了的事，不仅要做好，还要做到底。”
（三）
“母亲晚年病重，父亲在照顾母亲的同时，兼顾种树，管护花草树木，从没有放下他的‘宝贝’。”宗文鹏回忆，2019年是父亲人生的最后一年。即使在生命旅程的尽头，他还不忘种树，这一年又雇人栽了300多棵油松。
父亲对种树的执念，宗文鹏支持且能感同身受。父亲刚开始种树时，宗文鹏就帮助父亲种树、嫁接，也许就是那时，在宗文鹏心中也埋下了一颗种子。
宗国藩去世后，在积石山县林草事业发展中心工作的宗文鹏没有丝毫犹豫，接过了管护任务。他说：“护好树、种好树是对老人的最好怀念。”令人欣慰的是，妻子唐梅英也愿意一起和他继续种树。
在炳灵寺老君洞的旁边，有一处小平房，这是宗国藩居住过30多年的老房子。如今，夫妻俩时常居住在此，种树、管护也方便。
宗文鹏夫妇不善言辞，只是埋头实干，在二人的精心打理下，父亲种下的树长得繁茂，两人皮肤已经晒得黝黑。
说起宗国藩种树的事，甘肃炳灵寺石窟旅游服务有限公司经理刘亨发感慨不已，“老人无私奉献，坚持种树，为千年古刹增添了更多魅力，他的恒心和毅力让人感动”。三十年如一日，刘亨发回忆起宗国藩种树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其精神感染了所里很多年轻人。
最近几年，身为林业高级工程师的宗文鹏在炳灵寺嫁接了牡丹、碧桃花、朝鲜槐、金叶榆等观赏性花木，老君洞周围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如今，宗文鹏继承父亲遗志，除过工作外，便是一心一意地种树。
“有多少，种多少。终有一天，荒山秃岭也能变成世外桃源。”
“要种到什么时候？”
“只要能走得动，就会种下去。”宗文鹏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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