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乐
日前偶翻微信朋友圈,一组照片引起我的注意。没错,是黄羊,一群黄羊,七八只,棕黄色的身躯,洁白的腹部,黑色尾巴下垂着,颈细而长,抬起俊秀的脸庞,静静站立在残雪覆盖的衰草丛中,机警地对着镜头张望。两三只公羊顶着微微弯曲的细长的角,神情威严地守护在外围,几只母羊竖起耳朵,眼神安静、柔顺。摄影者是我的一位老同事,退休后热衷野生动物的拍摄。电话打过去,老同事说他也是偶遇这群黄羊,地点是我的家乡山丹县山羊堡滩旁的那片戈壁滩。
数日后驱车前往。回家先看望叔叔,当年的赳赳猎人,如今已至古稀暮年。听说我要去滩上看黄羊,立刻就跟着上了车。
出了村子一路向北,龙首山一如既往冷峻、辽阔。叔叔说,这些年滩上禁牧,再加上保护野生动物,植被越来越茂密,各类飞禽走兽陆续都回来了,黄羊、兔子、狐狸、麋鹿,还有狼,都频频出现,至于沙鸡、鹌鹑等飞鸟,漫山遍野,随处可见。在车经过的地方,不时腾飞起一群群惊慌乱窜的鸟雀,鸣叫悦耳,身姿轻盈,飞落到不远处的草丛中,继续叽叽喳喳,仿佛因什么喜事而兴奋着。
“你的那把猎枪呢?”我好奇地问。
“早就上缴了。”叔叔双手搓了搓说道,“几十年没摸过枪喽!”
眼看快抵达山根,除了不时惊飞的一群群鸟雀和草丛中突然跃起的一两只野兔,我们并没有遇见一只黄羊。我有点失望。
“车子声音这么大,就是有黄羊,也早就被吓跑了。”叔叔说。
把车停在路边,我们步行在荒原上。空气冷冽,四野澄澈。满眼还没有一丝绿意,但毕竟已是暮春时节,沟槽的细沙中,已经有绿莹莹的沙葱、羊胡子长出来。
已经走出好远了,仍然没有遇见黄羊。“我们到那边再看看——”叔叔指着远处的一道沙梁说。那是一道坡度虽缓,但颇有长度的巨大沙梁。
我们佝偻着身子攀爬沙梁,正当我准备上前搀扶叔叔时,他推了我一把,并冲我嘘了一声,指了指沙梁那边。眼神警觉,恍若当年。
果然,当我们悄悄爬上沙梁,小心翼翼探头看去时,沙梁下的草丛中,七八只精灵般的黄羊,正在安详地啃食,两只健壮精干的公羊,不时抬头警戒着。它们长相一致,均为棕黄色躯体,面部中间部分为白色,脸颊两侧则呈棕黄色,下唇、喉部中线的白色与胸、腹部及四肢内侧的白色相连,体形匀称,线条流畅,有一种惊人的对称美。我忙掏出手机拍照,不想轻微的响动却惊扰到它们,一只公羊“咩”地叫了一声,其余黄羊立刻腾跳聚拢在一起,并随即随那只公羊向大山跑去。
我们站起来,目送它们如疾风一般,跨过沙梁,掠过草滩,跃过乱石,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返回时,暮云四合,万籁俱寂。天气预报明天有雨。下吧,愿这一年风调雨顺,愿这片原野上,野草葳蕤,野花怒放,万物生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