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中国甘肃网记者 程健
盲盒内装小小玩偶，为何编号分组销售？售价十倍于市场价，为何买家趋之若鹜？“上车、下单、上墙、回米”……是交易，还是游戏？暗语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近期，兰州市公安局安宁分局成功侦破一起网络赌博案，打掉涉赌犯罪团伙5个，抓获犯罪嫌疑人44名，查实涉赌资金1.1亿余元，有力打击了网络赌博违法犯罪。为扩大战果、全面提升打击成效，目前该案已由公安部网安局发起全国性跨区域集群战役，参战各地公安机关共查获涉案盲盒超过100万个，查实涉案资金2.1亿元。
网上销售暗藏玄机 不发盲盒却领奖金
今年3月23日，兰州市公安局安宁分局网安民警开展网上巡查时，发现某网购平台有一本地商家，直播销售盲盒的方式十分“独特”，每次开售均按组销售，每组有16个盲盒，每个盲盒的定价至少在300元，而盲盒内装物品均为市价低廉的普通玩偶，但买家却是趋之若鹜、一盒难求。
“经过调查，发现盲盒内的每个玩偶都有一个独立编号，在一组16个盲盒全部开启后，商家会示意买家前往指定的‘会员群’内参与抽奖，并提示获奖买家凭积分兑换奖金。”办案民警张勇介绍。
奖金到底如何兑换？民警决定实地前往该商家的直播间一探究竟。
在商家销售盲盒进行直播的地方，民警发现，大量已经售出并开启的盲盒，没有一个发货给买家，现场还存有30多箱共3000余个尚未开启的盲盒。在现场对孙高二人进行讯问的过程中，二人表情慌张、语无伦次，民警便让其演示直播开奖和兑换奖金全过程。
原来，嫌疑人先记录每组销售的16个盲盒玩偶的编号，作为开奖的基础编号，有时还在这16个编号里混入4到6个其他不同的编号，将这些编号打乱后，使用电子抽奖机器，依次抽取4个编号，按照抽中的顺序，列为一至四等奖，再根据奖项排序，分别赋予1200、800、600、400的积分，但实际上积分值就等同于要兑现的“奖金”金额。
随后，嫌疑人从该组盲盒的营业额中，向对应中奖编号的买家兑现“奖金”，通过固定微信群联系支付，剩余的营业额则作为“净利润”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短短5个月时间内，两人销售盲盒的营业额就高达1000余万元。
至此，民警判定，孙某和高某刻意设置中奖规则，以小博大谋取利益，具有赌博性质，便将二人带至分局进行进一步侦查。
抽奖背后另有隐情 深挖细查破解赌局
经审讯，孙某和高某于2023年10月在朋友处学会了这种盲盒“玩法”，为了牟取更大的收益，便“自立门户”，自行开店在网购平台和直播间“开盲盒、兑奖金”，而民警在网上巡查时发现的“玩法”则被称为“16出4”。
通过进一步分析孙某和高某的经营行为、销售流水、群聊记录，民警了解到，盲盒“开奖”形式多样，每个售价在300至500元不等，数量可大可小，由孙某和高某根据直播间参与的买家人数决定，最大规模的一次直播开奖共拆封399个盲盒、销售额近12万元、开出58个奖项，仅一等奖“奖金”就高达25000元。
而在网上销售直播间和固定的微信群内，买家则用“上车、下单、上墙、回米”等暗语，分别代指“开始直播、确定盲盒、进入抽奖、返还奖金”等行为，来规避公安机关和直播平台的监管，但仍时不时出现“亏大了、赢麻了”等话术来吸粉引流。
“明着是盲盒销售，可实际上所有买家都心知肚明，目的不是为了盲盒里的玩偶，关注点在玩偶的编号，就像赌博中的筹码一样，为的是多轮参与抽奖、争获高额积分，从而兑换与积分数额等值的奖金，这种‘玩法’本身就具有极大的诱惑性和偶然性。”办案民警杨苗介绍，“孙某和高某除了向中奖买家按照积分值1:1兑现奖金，还向未能中奖的盲盒买家‘低价回收’，即每个未中奖盲盒给予50元进行补偿，巧妙利用‘赌徒心理’吸引和稳住买家。”
在充分了解此类涉嫌赌违法犯罪行为特点的基础上，安宁分局立足本地，起底类似的直播销售盲盒行为，梳理出13家网购平台商家以相同或类似“玩法”，向兰州市的买家销售盲盒、组织抽奖、兑现“奖金”。
明晰思路扩线追踪 首战告捷赌资过亿
因案件情况复杂、资金链条庞大、涉及人员众多，安宁分局经逐级汇报后，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专案组对案件开展全方位侦查。而专案组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本案的核心——赌博行为的认定及相关法律的适用。
该案中，涉案嫌疑人只说积分不谈钱、只提暗语不说赌，违法犯罪表象相对隐秘，且目前尚无该领域涉赌违法犯罪的详细司法解释和指导实践案例。
在公安部网安局、省公安厅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专案组多次与人民法院、检察机关会商研究，查找全国范围类似案例的法理剖析及司法适用，并邀请甘肃省法学会和甘肃政法大学专家教授，给予权威学术指导。最终认定，涉案商家积极构建“公开下注、概率玩法、筹码兑换”的赌博闭环，以盲盒玩偶为赌具，以积分形式关联下注金额，且明显“以小博大”；而买家明知内幕却依旧购买盲盒、参与抽奖，视同下注购买筹码进行赌博，涉案商家构成开设赌场罪，买家则构成赌博违法行为。
有了准确的法律定性，结合前期的侦查，专案组立即行动，于今年4月14日组织200余名警力，分6个抓捕小组，前往广东、浙江、福建等地开展第一次抓捕行动。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全力支持下，一举打掉组织赌博犯罪团伙5个，抓获犯罪嫌疑人42名，查实涉赌资金1.1亿余元。
经审讯，犯罪嫌疑人均如实供述了利用网购平台直播间开设赌场的犯罪事实，专案组首战告捷。
校准方向精确打击 集群战役多点开花
专案组没有止步于现有战果，而是持续在各网购平台直播间调查取证，对可疑行为进行观察取证，在短时间内筛查出110余家组织手法相似、赌博特征明显的网上商家，并第一时间推送公安部网安局和省公安厅开展研判分析。
在此期间，专案组还积极开展涉案嫌疑人劝投工作，先后有多名嫌疑人投案自首，其中包括2名已经逃往国外的开设赌场主犯黄某和杨某。
“我们在侦办过程中打掉的这几个涉赌犯罪团伙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组织严密、层级分明。”办案民警张勇介绍，“每个团伙都是由主犯联络和控制数家网店，店主负责店铺运维、售卖盲盒，雇佣的主播则在主犯的授意下组织直播、现场开奖，当主犯确定了最终的中奖人员和奖金数额后，再指示财务人员根据中奖信息进行。简而言之，就是‘庄家操盘掌控全局、商户搭台提供场所、主播销售诱导下注、财务人员后台兑奖’的四级管理运行模式，并且‘庄家’还根据赌局大小和赌资多少，为自己控制的网上商户和工作人员设立了‘考核办法’，并以此为据对非法获利进行分红，其中以犯罪嫌疑人黄某为首的犯罪团伙在短短半年内就获利3000余万元。”
4月23日，公安部网安局结合甘肃省、市区三级公安机关在案件侦办过程中梳理发现的100余条线索，在全国2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发起网络赌博专案全国集群打击战役。全国各地承办线索的公安机关均对此类涉赌违法犯罪开展线索落地、打击查处，并纷纷向甘肃警方了解案件侦查思路和打处技巧战法。
截止目前，通过集群战役查扣的涉案盲盒已达上百万个，查实的涉案赌资金额已超过2.1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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