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古村落

杨艳辉

路过的山，走过的弯，在雨中向后隐去。眼前，雨线如帘，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大殿山逶迤的山势。西侧，冒出一处紧致却开阔的坪，与沿途的山林一样，湿漉漉的。有鸡鸣狗吠的声音传出来。这是陇南徽县大山深处一个叫尹家坪的村庄。

雨雾裹在村庄和山林身上，披了面纱似的看不真切，芬芳的气息在坪上氤氲。这芬芳，应该是多元素的组合：山的浑厚、村庄的古朴、泥土的诚实、烟火的兴旺、草木的清香、花儿的娇艳、鸟雀的鸣叫……村庄的模样忽地从心里走出来，曾听人说的古屋、古树、古井与古人，逐个儿站在坪上。时光被拉长了，静静的，是山中才有的安静，能辨得清鸟雀鸣叫的远近。雨声嘈嘈切切，细听，能听出雨打石头和草木的不同。

稻坪！看到石头上的字，似有淡淡的稻香飘过。一时间，古与今，缠绵在一起，云里雾里。理清头绪时，方知尹家坪是稻坪村的一分子，稻香不是凭空而来，一个地方的名字是能营造气氛的。受嘉陵江滋养的尹家坪，雨水常年富足，农人种的稻田，年年丰登，山村的名字也被冠上“稻”字。

很多时候，尹家坪足以代表整个稻坪，这归功于被时光留住的古人古物。明末，在坪上安家的尹氏兄弟勤俭持家，后辈人丁兴旺，敦厚仁善，又重农兴商。至乾隆年间，以老地方为中心，建造了二十多座、一百多间四合院式的明清徽派建筑，取名“尹家坪”。像有历史向度的山西乔家一样，尹家坪在坊间又叫“尹家大院”。

雨声渐轻，云雾袅袅升腾，天一下子长高，变亮。山和坪褪去身上的纱幔，乍一看，坪在大殿山垂下的手掌里站着，像是四周大小的山开出的一朵大丽花，安静却不失气势。天地清朗，青山环村，青石铺路；农舍齐整，农田丰满，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水粉画一般。“茂矣美矣，诸好备矣！”但却不可胜赞，像难得遇上的一本好书，得用心去读。

到底是山里，石头那么富裕，巷子、院落、屋墙，大多由石头砌成，坚实又别样的好看，与尹家大院这个称谓相得益彰。

村路上方有一宽敞的院落，石头砌高的房基之上的老屋，需仰望才可达到其高度。最耀眼的还是青石铺成的九步台阶，拾级而上，心中会生出几分敬畏。那时的主人，该是有威望的一位长者。大致也不会少了天长地“久”的美意。

旁边的文化广场，碎石铺成花朵的样子，任人在上面自由地行走。一侧的椋子木树，树体昂首云天，树冠浓绿如云。据说它四百多岁了。它身后的皂角树，枝繁叶茂，也百年有余。坪上年长的阿婆，迄今还习惯用皂角洗头发。

村中心一口轱辘井，以石为身，水质清冽甘甜，水源汩汩，一百多年来从未干枯过，是稻坪人的生命之源。如今，时逢好年月，自来水通到各家院边，古井被闲置，但“大院”里的人念其滋养之恩，把古井保护在了青石砌成的平台上。长长的井绳一圈一圈绕在石轱辘上，如人们对它的感恩之情，绵长悠远。

“建筑是凝动的音乐”。行走在尹家大院，无声胜有声，一对门当，一扇门窗，一幅雕刻，都能让时光逆行。

重重山，迢迢水，是古村的最美屏障，也是通向外界的阻隔。通往山外的公路修通了，各家各户家底变殷实。新房一座接一座，喜庆的白墙红瓦，衬得古宅都是幸福的模样。敞亮的新房内，该有的时兴家具、电器一样不少。墙角一排花草果木，园里种满瓜果蔬菜，田里庄稼济济，农家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停在房前屋后的私家车不少，老人看着，笑得眼睛眯在了一起。村口七十多岁的尹阿婆，儿子养蜂挣下余钱，在城里买了房，去年她进城，去儿子的新房，很阔气。她说自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稀奇。她也喜欢尹家大院，自在，空气好。

一点儿不假，这里的空气是香的甜的，就像这里的土蜂蜜，纯正的琥珀色，味道甜润醇厚，喝下去，浑身变得舒畅。村里养蜂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蜂蜜品质好而备受周边人的青睐。

时下，这里游人如织，农家乐、客栈供不应求。农家饭中，罐罐茶、野菜、九碗三行子是特色，做得精致、实诚。游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古村，走进了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