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是汉长城西起点，汉代中原通往西域的门户。从汉武帝“列四郡、据两关”“开玉门，通西域”开始，至今已经有2000多年历史。当时，谁在这里戍守？留下了什么故事？他们和敦煌是什么关系？玉门关汉简中记载的人物故事回答了这些问题。本文选择释读五组10枚汉简，还原了2000多年前，敦煌在兵源、物资、人力等方面全力支持塞防建设，军民融合，维护边境安全，保障丝路畅通的那段历史。
（一）戍守塞上
1.燧长效谷间田常利里 上造 牛康 年三十五 25
2.戍卒 敦煌兴盛里 公乘 闵赦之 2083
3.燧长 渊泉宜年里 五十 孔诩 年二十三
田卒利寥亭部 安君豆 始建国天凤上戊亖年八月庚戌除 88DYTGC:1
4.玉门大煎都士吏 龙勒步利里公乘 项忠 年卅 秩百石 阳 朔元年十一月丙午除 SB10
简1-4是玉门关吏卒籍贯登记簿，记载了吏卒的职务、姓名、所在县、里、爵位、年龄和退役时间等信息。几名吏卒全部来自敦煌郡，简中的效谷、龙勒、渊泉都是汉代敦煌郡下辖县。常利里、兴盛里、宜年里、步利里是汉代最基层自治单位，相当于现在的村。
简1中效谷故址位于现瓜州县境内。间田，《汉书·王莽传》：“诸侯国间田，为黜涉增减”。凡是郡县未封之地，称之为“间田”。上造，汉代爵位，秦汉时期爵位有二十等，代表着地位和荣誉。上造是爵位第二级。牛康，燧长姓名。
简2中的公乘为第八级爵位。
简3是新莽时期两名吏卒退役记录。渊泉故址在现瓜州县。“五十”即武士，汉代都尉府下属低级军官。田卒，边境屯田士卒。利廖亭，烽燧名。部，介于候官烽燧之间的军事机构。始建国天凤上戊，是新朝时期王莽的第二个年号。天凤年号有繁简，天凤是简称，始建国天凤上戊是繁称。亖即四，亖年八月庚戌即公元17年9月7日。除，退役。
简4中大煎都，玉门都尉府下属候官，小方盘城西60公里。士吏，下级军官。龙勒故址在现敦煌市阳关镇。秩百石，秩是汉代官吏的职位俸禄，以石为单位。阳朔，汉成帝刘骜第三个年号。元年十一月丙午即公元前24年12月2日。
经初步遴选统计分类，籍贯簿共99枚，其中40枚记载了来敦煌郡的吏卒，有候长2人，候史5人，士吏3人，仓佐1人，关啬夫1人，燧长6人，戍卒15人，私从者、葆人3人，三官掾1人。
汉制人人直戍边三日，称之繇戍，也称作“更”。虽丞相子，亦在戍边之调。但由于来往路途耗费人力物力，不可能人人都戍边三日。不去戍边的，要出钱三百入官，再付给戍边者，称作“过更”，戍边者满一年才可以回原籍。
敦煌郡青壮年在玉门关服役是很好的选择，他们从小生活在边塞附近，熟悉地理环境，适应气候变化，有良好的应急应变能力。除刀剑盾弩等武器训练外，瞭望值守，耕画天田，传递烽火、日迹巡察等戍守事务入门易，上手快。熟悉种田、作墼、涂亭、削工、割苇、牧羊等塞上农事，戍卒、田卒、牧卒、河渠卒都能胜任，是玉门关最优质的兵源。他们戍守的不仅是身后的国，还有自己的家。他们是2000年前边境和谐稳定，丝路畅通的基石，是军民融合的践行者。
（二）购物清单
5.主簿市记书刀一直
管一直卌 98DYT4：49
6. 出钱二千五百 买大杕木盖亭屋 553
7.买絣七百廿七匹 出钱九十二糴粟 出钱八十 买肠 出钱十八 买刀 出钱百 买臼 出钱二百一十 糜 出钱九十五 履 出钱二 十 买席 偿稚翁七十 凡用钱六百八十五 1407
简5-7是三份购物清单，记录了物品、数量、价钱等信息。简5采集自小方盘城，主簿是都尉府掌管文书的吏员，采购了书刀、管两种办公用品。简6采集自马圈湾烽燧遗址，买大杕，即采买长木头。简7采集自酥油土烽燧遗址，采购絣、粟、肠、刀、臼、糜、履、席等8种。絣，没有花纹的丝织品。“肠”字义暂不可释，其他10种物资只能就近采购自敦煌龙勒二县。
玉门关驻军采买书写工具、木材、农牧业产品、手工业产品，推动了敦煌农牧业和手工业良性发展。增进军民之间沟通交流，促进生产发展，促进边境和谐稳定，促进军民融合。
（三）劳务输转
8.居摄三年四月壬辰 大煎都步昌候史尹钦 燧长张博 受僦人敦煌高昌里滑护 字君房 282
简8是记录大煎都步昌烽燧负责人收到僦人运送物资清单封面。僦人在汉代边塞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是政府雇佣人员，主要职责是转运边境所需的粮秣军需物资。为边塞提供服务，领取一定的“僦品”，即工钱，维持营生，相当于现代政府购买服务和劳务输转。
居摄，西汉皇太子刘婴的年号，因年幼不能亲政，由王莽代居其位处理政务。居摄三年四月壬辰 ，即公元8年6月8日。大煎都，即大煎都候官。步昌，烽燧名，大煎都候官所属部，部是候官的下一级，介于候官和烽燧之间，设有候史、燧长，下辖烽燧若干。候史，文官职务名称。隧同燧。高昌里，敦煌县下辖自治单位，相当于村。尹钦、张博是候史燧长姓名，滑护，僦人姓名。
玉门关共采集9枚汉简记载了僦人，其中8枚有名有姓有籍贯。根据出土汉简内容分析，玉门候官下属烽燧每座编制4人，管理距离约5公里，每日昼夜轮班值守候望，日迹巡察，耕画天田。平时还要削工割苇，准备苣火积薪，作墼涂垩，修缮塞垣等，戍守任务还是比较艰巨的。僦人是在边塞运转困难、人手紧张的背景下产生的。僦人主要是本地人，因为他们生活在汉塞附近，主要是敦煌、效谷、龙勒的青壮年，自家有车有牛，会驾车，会管理饲养牛马骆驼，熟悉道路。从昌安仓、玉门都尉府，给各候官烽燧运送粮秣物资。他们的加入，可以及时供给补充军需物资，减少成本环节，提高效能。
（四）塞上劳军
9.酒 亖斛 黍米 二斛 酱 二斗
白稗米 二斛 醯 三斗
牛肉 百斤 敦德尹遣吏氾迁奉到 246
简9是1979年9月甘肃省文物考古队采集自玉门候官马圈湾烽燧遗址，为新莽时期敦煌郡行政首长派人赴玉门关慰问劳军物品清单，共记载了酒、黍米、酱、白稗米、醯、牛肉6种慰问品。
黍米，也被称为黄米，颗粒比粟稍大，颜色多为黄色，煮熟后很黏。《说文解字》斛：十斗也。据林甘泉主编的《中国经济通史·秦汉经济史》:汉代1石等于2斗,1斗为13.5斤。白稗米，稗，又称稗子，稗草，籽粒白色，旱地可种植，适应环境能力强，可食用粗粮杂粮类。醯，醋。敦德，王莽时期敦煌曾改称文德、敦德。《汉书·王莽传》:“改郡太守曰大尹”。敦德尹，即改称呼的敦煌太守。遣，派遣。汉简中史同吏。氾迁，吏员姓名。奉到，奉命送到。这份慰问清单可视作军政和谐的典范。
（五）军嫂的故事
10.元康元年七月壬寅朔甲辰 关啬夫广德 佐熹敢言之 敦煌寿陵里赵负 趣自言 夫?为千秋燧长 往遗衣用 以令出关 敢言之 796
简10是玉门候官关啬夫广德和副手熹向上级报备日常检查工作情况，是军民融合的故事。元康是汉宣帝第三个年号，元康元年即公元前65年。查陈垣先生《二十史朔闰表》，元康元年十月壬寅朔甲辰是农历十月初三日，即公元前65年11月5日，已近立冬时节，玉门关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玉门关塞上冬季漫长、天寒地冻、朔风凛冽，戍守边防将士生活条件严酷，“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
关啬夫广德，即玉门关值守负责人名广德，佐熹，广德的副手名熹。敢言之，一般是汉代下级向上级报告的用语。千秋燧，位于马圈湾烽燧西约11公里处，是玉门关外规模较大的邮驿亭燧。寿陵里，敦煌县下辖基层自治单位，相当于现在的村。赵负，敦煌寿陵里女子姓名。?，赵负的丈夫，时任千秋燧长。“趣自言”的意思是急切地申说，要去给丈夫?送衣物等生活用品，“以令出关”，意思为依令取得出关凭证。
一枚49字的汉简，记载了敦煌女子赵负和丈夫?的夫妻深情，也隐含着道不尽的家国情怀。隆冬将至，燧长?虽然缺御寒衣用，仍坚守岗位。家属来访，关啬夫广德、关佐熹严格履行职责，认真检查核验。汉代敦煌“军嫂”赵负探望戍守丈夫，给苦寒的玉门关带来了温暖，温馨而动人的故事是军民融合的榜样。
兵者，国之柱石；民者，国之根基。2000年前，玉门关和谐共存的军民关系，是古代军民融合的典范。
文丨奔流新闻通讯员孙宏 记者荆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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