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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连丝路

来源/ 甘肃日报 作者/ 时间/2024-09-09 22:44:35

嘉峪关关城。

玉门关遗址附近的汉长城遗址。

玉门关遗址。

编者按:为纪念“爱我中华 修我长城”社会赞助活动开展40周年,北京日报社等单位发出“爱我长城 兴我中华”倡议,该倡议得到长城沿线有关省区市党报的积极响应,北京日报、甘肃日报等15家省级党报携手,启动“沿着长城看中国”大型采访活动,通过全媒体平台呈现万里长城今朝风貌,共同书写长城文化保护新篇章。

行驶在河西走廊,车窗外,长城总在雪山、绿洲、戈壁间不经意出现。

甘肃地形狭长,犹如一柄玉如意。如意中段,便是著名的河西走廊。两千多年前,张骞从长安出发,就是走过这条著名的廊道,开启了中国人的丝路传奇。从此,丝绸之路便与长城相伴共生。

甘肃境内的历代长城共3654公里,占全国长城总长度的近五分之一。往事越千年,长城今犹在。沿着丝路走长城,可以听到历史的回响。

硖口守望

“你可知道,世界上第一个万国博览会就在我们山丹举办。”介绍长城之前,甘肃省山丹县汉明长城保护研究中心副主任白玉章先来了一段“插曲”。

1400多年前,结束数百年的分裂局面,中国再次迎来大一统。隋炀帝巡幸河西,在山丹的焉支山召见高昌国王和27国使者,“以示中国之盛”。

之所以选在这里,与长城不无关系。长城的修建,让河西走廊之上的张掖从兵家必争之地,变成了中外互市的枢纽。

长城牵起丝路,丝路成就了山丹。

山丹有着“露天长城博物馆”之称,汉明长城在这里并行守望。站在高处,目之所及,只见一道长长的“土龙”伸向远方,这是当地老乡口中的“边墙”,书上称之为明长城。“土龙”前方几十米处,一条壕堑几乎与之平行,许多人都不知道这就是汉长城。

当年张骞凿空西域,一条新的地理大通道沿河西走廊诞生。汉武帝设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并新筑长城。但由于国力有限,只能凭借山险、河险修筑壕堑。

相比汉长城,明长城更“显眼”。山丹境内的271公里明长城采用夯土版筑,是目前国内夯土长城保存最完整的一段。在老军乡硖口村,夯土筑成的长城有三四米高,从缺口处看过去,厚度居然也有一两米。

“上山容易哎下山难,出门去容易哎丢你去难……” 72岁的村民安存武一边夯一边唱,脚下的泥土一点点压实。号子唱的,是修长城的劳力与亲人分别时的场面。每当有游客来参观这段长城时,安存武都要亲自演示一下古人修长城的方法。

汉明长城在此处相遇守望,长城边上就是硖口古城。唐代诗人陈子昂曾这样描写这一甘凉古道的咽喉:“峡口大漠南,横绝界中国。”诗中的峡口,就是我们眼前的古城。

硖口古城是长城沿线的屯兵之处,也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当年,驼队沿着丝绸之路从这里经过,西可至敦煌,东可抵长安。

走进硖口古城,中轴线上,一座过街楼昂首矗立,楼上匾书:威震乾坤。

如今,附近村落的村民多已搬走,主要因为山丹缺水。缺水是夯土长城能够长久保存的原因,却不利于农业生产。“从农业生产的角度,我们希望多下点雨;但从文物保护的角度,我们希望少下雨。”白玉章是土生土长的山丹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众志成城

从张掖一路向西,穿越茫茫戈壁,眼前突然绿树成荫,嘉峪关到了。

有人说:在嘉峪关种一棵树,就像养活一个孩子。因为在这里每种一棵树,都要先挖走沙砾,再从外地运土,精心滴灌,才能栽种成活。

种树如此,修建长城更不知其几多难。

嘉峪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有三重城郭,城内有城,城外有壕,形成重城并守之势。关城壮观奇伟,三座关楼,楼高三层,楼檐三重,为万里长城所仅见。

为什么嘉峪关会建在这里?嘉峪关长城保护研究所所长张斌解释,水是生命之源,丝绸之路沿水源而行,长城亦然。嘉峪关险峻雄伟,堪比“国门”。登楼远眺,长城从关城两侧延伸,成为绿洲与戈壁的分野。一线之隔,关内水草丰沛,关外寸草难生,堪称奇观。

“嘉峪关的修建前后历经168年,此后又多次修缮,直到今天也未能间断。”张斌指着城墙上的斑驳印记说。这个黝黑的汉子原本是个体育生,二十多年间几乎走遍了甘肃境内的所有长城,靠着不断学习积累,从长城研究的“门外汉”成长为真正的“守关人”。

在参与上一轮关城大修时,张斌查阅资料,一件往事让他大受震撼。1984年,北京晚报、北京日报发起“爱我中华 修我长城”社会赞助活动,消息传到嘉峪关市,整座小城行动起来。据说,每个嘉峪关市民,都为长城捐了一块砖。

那是真正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在关城景区内《嘉峪关记》石碑上看到的那句话:“不登嘉峪关,不足与语长城。不知长城,不足与语华夏。”

西出阳关

从嘉峪关沿着长城继续向西,便到了敦煌。

“自东向西去,当时这里是华夏文明的最后一座城,从西而来,这里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梁思成曾这样描绘敦煌。

汉王朝控制河西走廊后,“列四郡,据两关”。两关,即指长城上的阳关和玉门关。丝绸之路南线途经阳关,北线经过玉门关。阳关和玉门关一南一北,犹如敦煌的一道安全屏障。

敦煌地处沙漠边缘,有时连取土都不容易。人们就地取材,一层红柳一层砂石筑起一道防御屏障。恶劣的环境下,却造就了现存距离最长、保存最为完好的汉长城。

在阳关博物馆,副馆长吴丰萍细数长城与敦煌的渊源:西行取经的玄奘,正是从阳关回到大唐;边塞诗人岑参多次到过阳关,曾写下“二年领公事,两度过阳关”;在莫高窟第321窟南壁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长城与旷野是一个颜色……

岁月洗礼,如今的阳关已没了踪迹,只剩下一片叫作“古董滩”的洼地,和远处的阳关烽燧。戈壁深处的玉门关,被称为“小方盘城”,走进城中仍能感受到雄关庄严。往西5公里处,还能见到一段汉长城顽强挺立。

“如果敦煌是本厚厚的历史书,阳关、玉门关就是这本书的第一页。”吴丰萍是敦煌本地人,她的讲解满含感情。

到阳关见不到关,游客常常难掩失望。吴丰萍不多说什么,带着大家从一件件文物、沙盘、图片讲起,从长城讲到丝路,从折柳送别讲到“阳关大道”。听完后,游客向她道歉,“原来阳关遗址这么有历史,我想走近再看看。”

吴丰萍发现,很多人不知道阳关、玉门关具体在哪里,甚至有的敦煌孩子也不知道。她便游说敦煌的学校组织学生去看阳关,嫌路远的话,景区可以派车接。当地的校长听了她的建议,都非常赞成。现在,敦煌几乎所有学校都曾组团“西出阳关”。

如今,阳关、玉门关已和莫高窟、月牙泉一样,为中外游客所向往。在阳关,不同肤色的游客齐聚王维塑像前,听导游用中文、英语、日语讲述“西出阳关无故人”。在玉门关,游客穿上汉服,打卡留念。

吴丰萍特别认同一句话:长城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正如敦煌的莫高窟,千年前世界文明在这里相遇,千年后这里依然吸引着全世界。

人物

长城文保员张吉全:“要是守护不好,后人就看不到了”

玉门关西,戈壁深处,58岁的敦煌人张吉全守护汉长城已经18年。

守护长城不容易。戈壁上阳光刺眼,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风大,站远一点就听不见对面的人说啥。张吉全的皮肤被晒成古铜色,皱纹像刀刻般,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张吉全主要负责看护玉门关西5公里处一段汉长城遗址。这段800米长的长城,距今已有两千多年,采用红柳夹沙夯筑,是国内保存最为完好的汉长城。张吉全原是敦煌市转渠口镇的农民,第一次见到长城,他跟绝大多数游客一样,心中不禁感叹:那时候的人,是怎么把长城修起来的!

张吉全每天巡视长城,查看长城有没有被破坏,是否出现病害。汉长城遗址位于戈壁深处,周围没有村庄,甚至连棵树都见不到。四季风沙大,夏天像火炉,热得人凌晨一两点都睡不着觉;冬天零下20多摄氏度,只能自己烧炉子取暖。

为啥要来这地方?这个西北汉子非常实在:“生活嘛。”不过跟长城接触时间长了,张吉全发现自己是在干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这里游客不断,甚至还有不同肤色的外国人。不少游客把他当成解说员,经常问这问那——这段长城是哪个年代的?为什么要在这里修长城?当时周边有没有城市?有一次,他看到一位年轻女游客在长城前站了很久,脸上全是泪水。他没有去打扰,而是默默将长城周边的卫生打扫干净,“可能她也是为长城而感动吧”。

不知不觉间,张吉全已经守了长城18年。他的妻子闻春瑜也来到玉门关外,夫妻俩一起守护着长城。

去年10月,邻近敦煌的肃北县发生5.5级地震,张吉全凌晨看到消息,一骨碌就爬起来,拿着手电筒就往外冲,查看长城有没有事。妻子说,他是真的把长城当成家了。

“长城已经在这里两千多年了。我们要是守护不好,后人就看不到了。”张吉全说,守护长城,就是要把长城留给后人。

记者手记

客从丝路来

嘉峪关悬壁长城脚下,一组名为“丝绸古道”的主题雕塑,定格了两千年间这条古道上的“名人”——有持节的张骞,取经的玄奘,扶榇西征的左宗棠……

其中,还有一位著名的“老外”——马可·波罗。只见他骑着骆驼,仿佛在与同行者讨论一路上的见闻。当年,他的《马可·波罗游记》让欧洲人大开眼界,被称为“奇书”。

坚固的长城,稳固边陲,促进商贸。在当时,丝绸之路上的甘肃,俨然是世界的十字路口。

2014年,由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报的“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被确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入选这份遗产名单的,有长城上的玉门关、瓜州的锁阳城,还有吉尔吉斯斯坦的“碎叶城”。

据说,当年玄奘西行求经出锁阳城,戈壁上无法辨识方向,正是长城烽燧救了他一命。

说起丝绸之路,还有个人物不能忽略,他就是李白。“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李白笔下的玉门关,清新灵动又大气磅礴。但他究竟到没到过玉门关,一直众说纷纭。

关于李白的出生地,也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吉尔吉斯斯坦的“碎叶城”,一说是四川江油。人们仿佛更倾向于前者,因为“碎叶城”就在丝绸之路上。沿着这条丝路,才能望见长城,望见玉门关。

本版文字/北京日报记者 王琪鹏 任珊

新甘肃·甘肃日报记者 侯洪建 徐俊勇 于晓明 董文龙

  本版摄影/北京日报记者 武亦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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